霍光平靜不代表朝中就沒有聲音了。
——公卿的職位就那麼多,其下,秩位較高的屬吏職位也就那麼多。
——昌邑諸臣占了,其他人就沒有了!
——未央衛尉是誰?
——那是霍光的長婿!
——連霍光的長婿都被代替了,還有誰敢說自己的職位就一定不會被取代?
因此,霍光在宮中的廬舍近來十分的熱鬧。
——大斂成殯之後,皇太子即位,城門與宮門也就開了,同時,屯衛兵也罷了,公卿百官則按禮製入宮成喪服。
——也就是斬衰喪服。
——喪服要一直從大斂成殯服到皇帝下葬。
正是因為都要入宮成喪服,公卿百官齊集未央宮,溝通自然也簡單得多了。
——至少不必為了一件事,從這個府寺到那個府寺,搞不好還要再去下一個。
——所有人都在,商議的效率自然就提高了。
——商議之後,自然就是行動了!
沒有人想直接跟皇帝對上——能入宮成服的,秩位都不會低,哪一個都不會沒有自知之明。
——無論劉賀這個人如何,他現在都是皇帝,而他們都是臣!
也沒有人真的認為自己可以讓皇帝改變心意——這位天子是什麼樣的性子?這已經算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早在皇後降璽書征昌邑王時,朝中的百官就開始打聽這位未來天子的情況了,而那些事情也並不難打聽出來,因此,劉賀的事跡早就在長安城傳開了。
——同樣的事情,一向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有一點,所有人的認識還是相同的。
——這位天子不是個善納諫言的人!
——他們說了,這位天子就是聽了、賞了,轉過身,可能還是我行我素!
——更何況,以己度人,公卿百官也不是不明白天子的想法!
劉賀的做法的確讓很多人不滿,但是,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是宗藩入繼大宗正統的,朝中的公卿百官與他從不曾有過什麼接觸,又如何談得上信任?
——這樣的情況,天子如何自安?
——將自己在昌邑的舊臣調入京師,委以重任,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事實上,劉賀這也算是循例而行了。
——當年,孝文皇帝在代邸即天子位,即日夕入未央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自己在代國的中尉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郎中令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
——宮禁衛戍事關天子安危,自然是非親信不得任之。
——同樣,為了掌握權力,在某此要職上,自然是也是非親信不得任之。
朝中公卿百官再不滿劉賀的做法,有孝文皇帝在前,也沒有人能說得出什麼正式的諫言。
——沒有理由啊!
——沒見霍光都沒有吭聲嗎?
盡管霍光不吭聲,但是,眾人既然心存不滿,自然也就不免來試探霍光的意思。
——霍光是不是支持劉賀這樣做呢?
——比如當的陳平與周勃……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公卿百官都來見霍光的。
——楊敞與蔡義沒有來。
——秩位太低的也沒有來。
——來的人,至少也有中二千石的吏職。
對所有來見之人,霍光都很客氣,但是,也沒有說任何表態的話。
眾人拿皇帝沒有辦法,對霍光,他們同樣沒有更好的辦法,最後隻能起身離開。
等該走的人都走了,霍光才看向一直安坐不動的三人,笑了笑,卻是先問坐在最末位的那位。“子賓有奏?”霍光問田延年。
田延年起身,恭敬地回答:“方中未備,臣欲奏……前言。”
——將作大匠一天到晚地要錢,最後,還是都推到大司農的官署,他也是焦頭爛額了。
——如今大行皇帝已經大斂,距大行皇帝崩已經快兩個月了,太史已經開始卜葬日了。
——如果,到了葬日,方中仍未備……
——那可就真的是大笑話了……
霍光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坐在自己左手邊首席的張安世:“子孺以為如何?”
張安世倒也沒有推辭,直接給了一個答案:“今上既後大行,方中未備,事當奏上。”
“然也!”霍光輕笑擊掌。
田延年立刻就明白了,立刻低頭應諾,隨即便退了出去,看起來,他似乎隻是為這件事來請示的……
田延年離開之後,張安世便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杜延年,知道:“幼公,子賓亦善謀……”
杜延年沒好氣地對張安世翻了一個白眼,隨後便看向霍光,正色道:“上之舉……非善也!大將軍當思對策矣。”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讓霍光與張安世頓時驚愕——這完全不是杜延年的風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