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1 / 1)

序言

悖論是英文paradox一詞的意譯。從公認的前提推導出兩個互相矛盾的命題,就是悖論。

悖論包括真悖論和假悖論。

假悖論就是所謂的“似是而非”,比如著名的芝諾悖論(Zeno’s paradox)。#pageNote#0

阿基琉斯是古希臘非常著名的運動員,擅長跑步,而烏龜又是速度很慢的動物。如果讓阿基琉斯落後烏龜9米,然後追趕烏龜。假設烏龜的速度是0.1米\/秒,阿基琉斯比烏龜快10倍是1米\/秒,會怎麼樣呢?我們一定認為這不費吹灰之力,阿基琉斯一定會很快追上。

但是,阿基琉斯可能永遠追不上烏龜,理由是:假如剛出發的時候,阿基琉斯在A點,烏龜在B點。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他趕到了B點,而烏龜卻也往前走了一段——比如到達了C點;阿基琉斯又從B點開始追,等到趕到C點時,烏龜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D點……總之,阿基琉斯每趕到烏龜之前的落腳點,烏龜就已經往前走了一段,雖然它們之間的距離永遠在縮小,但他永遠追不上烏龜!

圖1:阿基琉斯追烏龜(10倍速度)

在這種假悖論中,看似合理但其實不合理,這隻是一種似是而非。就相當於說一個固定的時間,比如“11秒鍾”這個概念雖然可以無限拆開,但其實它隻是一個有限的時間,人當然是可以跨越的。芝諾試圖通過這

種悖論提醒我們:自我的感覺不一定真實,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也許都不過是洞穴中的幻象。

真悖論則是“似非而是”,看似荒謬的結果卻被證明是真實的。真悖論中有一類是二律背反(Antinomy),即兩個論證的鏈條導致矛盾的結果,但其實每一個論證卻又都非常合理,讓我們無法舍棄。

人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部分,我們無法跳出世界去對世界做整體性的把握,但人類的思維又不安分於對世界碎片化、局部化的認識,因此當我們試圖跳出我們的經驗事實,想對世界做整體化思考的時候就會出現二律背反。

悖論的出現,提醒我們:人類是有限的,理性是有瑕疵的,也許我們永遠無法把握對世界整體性的全局認識,無法完全開啟上帝視野。這就像盲人摸象,我們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摸到了大象的全部,但其實不過是摸到了大象的部分。

這種有限性提醒我們要學會謙卑,不要在自己看重的事情上附著不加邊際的價值,要學會接受對立觀點的相對合理性,這樣方可豐富我們對全局的認識。

蘇格拉底有一句名言:“我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似乎也是一個悖論,但這個悖論卻讓他成了一個有智慧的人。真正的智慧就是承認自己沒有智慧,謙虛接受自己的短板。傲慢是人性最大的幽暗,我們都不喜歡

傲慢的人,但是我們卻時常放縱自己的傲慢。覺得別人口臭的人,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口更臭。無論是財富的傲慢、權力的傲慢,還是知識的傲慢、學曆的傲慢,甚或道德的傲慢,宗教的傲慢,它們無一例外散發著來自陰溝的腐臭。

法律隻是社會科學中一個小小的分支,悖論比比皆見,比如大家熟悉的囚徒困境(Prisoner’s Dilemma)。作為刑法學者,我其實對很多法律知識都有盲區,自詡普法者的我其實更需要被普法。由於學識所限,本書我主要選擇了一些刑法方麵的悖論與各位一起探討。

對於這些悖論,我無法提供答案,隻能呈現思考過程。希望在這個探討和思考的過程中,能鍛煉自己的思維,承認理性的有限,走出刺蝟式的思維獨斷,接受狐狸式的多元包容。

我們是渺小的,但我們又是偉大的。當你仰望星空,你會發現人類如此渺小。我們整個地球在太陽係中,據說相當於一隻跳蚤之於足球場,人類可能連跳蚤腿都比不上。但唯有人類才會仰望星空,思考宇宙,因此人類又是偉大的。

我們活在不斷流逝的瞬間之中,但每一個瞬間又都是永恒的一個刹那。就在你剛剛閱讀本書的幾分鍾內,我們思考了一些作為人類才會思考的問題,短暫的瞬間已逝去,但它卻彙入時間的長河,成為永恒的一部

分,我們的短暫也仍然可以觸摸到永恒的脈搏。

這是悖論嗎?

現在開始法律的悖論之旅,尋找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