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夕顏從夢裏醒來,恍恍惚惚,看見窗前立了個人影,她想,或許還是在做夢吧,就閉上眼。卻又聽見聲音,碧湯茶水般清冽的聲音,隻是這茶好象有些涼了。
“你醒了?”
夕顏打了個冷戰,就完全醒了過來。這幾日她總是睡不好,每夜都會發夢,夢醒後卻又隻記得個尾梢,現下被這冰涼的聲音一激,便是個尾梢也早沒了蹤影。她慢慢轉過頭去,看見男人正轉過身來。窗外的晨曦照進來,那窗邊立著的人,就任這溫柔的光線勾勒出半邊柔和的輪廓。
那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即使還沒有完全看清他的容顏,也可以好看到讓夕顏忘記了本能的尖叫——在這樣明媚清晰的早晨,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自己的房間。
然而當她立刻直起身子想要把這樣的絕代佳人再好好地欣賞幾遍時,那綠紗窗前卻驀地空空如也,仿佛她剛才的那一回頭那人的一轉身隻是夢遊般,不管多麼清晰,多麼近在咫尺,都隻是夢的一部分。
夕顏坐在床上,有些發愣。好半晌後,她覺得這樣離奇的夢幻說不定是個吉兆,暗示著比如桃花運、紅鸞運、財運、官運、貴人運,甚至......狗屎運?
她在無限思索中下床,換衣,洗臉,刷牙,拿錢,照鏡,最後出門。
在她打開家門的一瞬間,樓道對麵門裏也走出一個人來,兩人就這樣堪堪打了個照麵。
那人見她出來,隻是微微一笑,說了聲“早”。夕顏卻在這雲淡風清的微笑中愣在了當場。那樣好看的一個男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夕顏也終於想明白一件事——
夢中有吉,原來是桃花開了。
“我剛搬來,複姓軒轅,你可以叫我晨光。”那人走近兩步,嘴角噙著笑,話音怡然,字字聽來都似天籟。
所謂俊美無儔,是不是就該是這樣霽月光風的男子?
夕顏隻覺得滿天的桃花開了又開,落英繽紛,和著那動人的聲音一起,落了她滿肩滿懷。但是她仍然堅持住了心神,嘴角彎出完美的弧度,頓時浮上兩個恰到好處的笑靨,貌似漫不經心地開口:“我也剛搬來不久。”
那人聽了,也不好奇下文,隻略一點頭,微笑著走過她的身邊,徑直下樓去了。
她站在光線斑駁的冷清樓道裏,想著這清晨總是若即若離的霧氣,在晨曦的微微溫暖中漸漸模糊,再慢慢散去。
她其實很想告訴他,她複姓公孫,名夕顏。
原來人世間的相遇都是這樣的乍然來到,讓人避無可避。
而且無論從字麵看還是從地麵看,她公孫夕顏和軒轅晨光,都是響當當地門當戶對。
她承認,她沉醉在了那驚鴻一瞥的色相中。
她也從不反駁,她的確是個好色女。
她更加不否認,在經曆了漫長三個月的老齡化辦公室生涯後,在她幾乎以為人生在世就該皮皺膚黯從而走上思想岔路的關鍵時候,老天又再次垂憐了她,讓她回到了正確的審美道路上來。
有美一人兮,宛若清楊。
關鍵是,這楊樹要長在什麼樣的地方。
有美一人兮,心不繹。
拜托,那是宋玉蟋蟀太過自戀好不好。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爾今爾後,她可以與美人朝夕相見、同進同出。
人生若此,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