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著光鮮地坐在茶樓裏,吃著精致的小點,看著樓下的風景,她本分地問了句,“你那些銀子,哪裏來的。”是不是法力大一點,金山銀山都是轉手之間,可以變出來的。她毫不遮掩地坦然地迎上對方冷漠的眼神,看得出我的心思就好,我還懶得再說一遍。
“我從別人那裏拿的。”停了停,很理直氣壯地補充,“那人有三進三出的房子。”
拿?用詞真好。偷的吧,大哥。她優雅地夾了一個珍珠龍眼包子,放到嘴裏,真是沒有多餘的地方再說話。
對方居然有點臉紅,聲音近似呢喃,“抓到才叫偷。”
還是小毛孩啊,偷個錢就這樣,偷人還不得……她貌似漫不經心地挪開視線,忽略掉對方噴火的眼光,閑閑地看向樓下。
天空很藍,陽光很好,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影仿佛都消失了聲音,重疊、交錯,再分開。
好半晌,她聽見自己宛若歎息的聲音,“原來這世上真得有輪回。”
“難道你以前不信輪回——報應的?”促狹的接話,仿佛別人的把柄都是自動送到他手上。
她這才回過頭來,眯著眼看他,“難道你信?”
他用一種倨傲的神情作為回答。
“我從前喜歡的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片刻的沉默後,夕顏突然開口。
晨光卻隻是默默看著她,突然覺著這個女人,偶爾看看,也不是那麼難看。
“可那人騙了我。”仍然是淡淡如水的語氣,好像說著別人家的事。
“你?被騙......嗬,真是看不出來。”晨光突然就笑得有些開懷。
夕顏冷漠的臉上這才有了些古怪然而生動的表情,白他一眼,可對上那樣的笑容,又說不出什麼了。隻得端起茶杯掩飾一下,剛送到嘴邊又再放下,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人總要年少無知一次吧。”說這話的時候,她仍然是落寞的。
“他騙你什麼了?”晨光很認真、很認真地問。
夕顏突然不確定,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
“一個人存了心騙你,你也死心塌地讓人騙,那你還有什麼不會被騙。”夕顏輕輕笑著,“我隻是奇怪,現在,看見這樣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我竟然沒有感覺。可是從前我總想,如果時光倒轉要怎樣、怎樣。我就想,是不是真有緣定三生的事情。”
那人還站在階前,沒有離開。
她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一直看著,雖然對方從未抬頭看她一眼。
這一刻,她似乎對這世上的什麼都再無所謂,嘴角甚至嵌著梨花一樣溫柔的笑靨。那樣淺淺淡淡、若有若無的笑容,晨光看著,卻覺得比哭還難受。
她說,“可能這一世,我們從來就未曾遇上。”
然後她說該走了,起身就走,晨光趕緊跟在後麵。
沿著緩緩的樓梯往下走時,那個男人正好和別人一起上樓來。在拐角處一錯身,各人徑直走過。
有那麼一刻,他們曾經離得那麼近,不過是咫尺。他們就站在彼此的麵前,眼裏卻還是看不見,曾經有那樣一個人,擦肩而過。
他們,擦肩而過。
甚至沒有誰回頭看一眼,就像故事裏常講的那種心有靈犀。
他們不過是陌生人,偶爾近在身旁,然後各奔東西,在這萬丈紅塵中,就像從來未曾相遇過。
她突然很想哭,就像從前一次又一次被欺騙之後,此時卻再也找不到眼淚。所以,她哭不出來。
原來這世上的事,並沒有什麼前因後果種在心裏拔不出來,隻是自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