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府地處百靈城東,足足占據了小半個城,府中井然有序,戒備森嚴。長書散席之後便被引至偏院聚賢樓休息,雖是夜半時分,但隱約之中也可見飛簷重頂,雕梁畫壁,亭台樓閣別致精巧,深深庭院中枝繁葉茂,花香撲鼻。聚賢樓前一汪清泠池水,岸邊居然垂柳依依,她心中暗暗稱奇,想不到百靈島身處東海風惡浪高之地,卿府中卻是這般秀麗雅致的格局。
她躺了一會兒,便起身去開窗,隻見底下重重守衛,皆是身懸長劍,來回穿梭不止,她暗自點頭,掩窗沉思。
以日間所看情形,百靈島有兩個海棠無疑了,明玉和蕭珩不知天陵劍之事,應是隻為試探海棠身份而來,但卻不知此事與遠在千裏之外的青鋒穀有什麼關係,聽明玉口氣,他倆此來似是受了百靈島不少阻擾,可惜席間李庭在場,未能問個清楚明白。
她比劍之時雖換了男裝,但賞劍大會之前,一直跟在一痕和聶英身邊,李庭等人又焉能不知?聶英既已拋棄天陵劍,百靈島即使拿走,也不會惹人非議,卻又為何一定要借嬌客身份將她囚禁在此?莫非百靈島與青鋒穀有什麼暗中牽連,日間她以嘯聲助蕭珩贏得鳳鳴劍之時,便猜到她是青鋒穀弟子,以為她別有用心?
她思來想去,唯有今晚便趁地利之便一探究竟,以免夜長夢多,想到此處,便將門打開,高聲道:“來人!”
即刻便上來一個守衛,躬身道:“姑爺有何吩咐?”
長書道:“我方才酒喝得太多了,此刻頭疼得厲害,不知可有醒酒湯沒有?”
那守衛連連道:“有、有,姑爺請稍候,這就給您端去。”
長書待他出門,便走到窗前,見他下了樓便徑自繞過池水往西而去,不一會兒,果然端了一碗醒酒湯上來。
長書喝了一口,怒道:“什麼醒酒湯?這麼難喝!”
那守衛疑惑道:“醒酒湯都是這個味道呀!”
長書將碗重重往桌上一擱,道:“顏色也不對,分明是隔了夜的,也敢拿來給我喝!”
那守衛道:“這……”不由探過身來,低頭往桌上那碗湯看過去。長書待他低頭,右手以掌為劍迅速劈向他頸間,那守衛哼都未哼一聲,身子軟軟跌倒,她左手扶住,口中高聲道:“這可不是隔過夜的麼?你自己喝喝看!”一麵說,一麵脫下身上外衣,與那守衛對換,將他帽子取下戴到自己頭上,再把他拖到床上,展被蓋好。
收拾停當後,便將那碗往地下一扔,伸足踢倒桌椅,怒喝道:“你主人是教你這般對待貴客的麼?太不懂規矩了,這兩腳就是賞你的,出去!”
門口眾守衛聽得樓上乒乓亂響,忙搶上來,推開門一看,林子瑜已背著身躺在床上,那送醒酒湯的同伴弓著身子,埋著頭緊捂肚子,眾人不由十分同情,領頭之人一拍他肩頭,道:“別踢壞肚子了——你回去歇著吧。”隻見他點點頭,仍是捂住肚子,似是十分痛苦的摸樣,下了樓便慢慢往西邊走,那頭領笑著罵了一聲:“媽的,踢壞了肚子還不忘偷吃!”
長書轉過池邊一座假山,這才站直身子,望四周看去。其時月光皎潔,照得偌大的卿府光影交錯,更是宛如迷宮一般。她站在暗處,隻見前方不遠處是一排白瓦房,屋內燈火通明,還餘有絲絲炊煙,東麵樹叢掩映之下是一座精巧閣樓,遠遠望去綠窗紅幔,似乎是女子所居之所,她正欲往那閣樓走去,卻見那排白瓦房正中一間門開了,出來一名青衣女婢,提著一籃物事,徑自往西麵一片樹林走去,她心念一動,便改變主意悄悄跟在後麵。
隻見前方那婢女在樹林裏繞來繞去,片刻之間竟然不見了影蹤,長書追進樹林,四下裏寒氣森森,林中繁茂枝葉擋住月光,隻有樹影憧憧,她心中十分奇怪,在林中搜尋了一遍,唯一能見的影子也隻是自己被月光投在地上的黑影,待要走出樹林,誰知轉來轉去,隔不了一會兒又轉回原地,她知這樹林有古怪,隻得攀上一棵大樹,等了許久,這才見那女婢身影出現,忙在心中記下她走法,待她去得遠了,方才躍下樹來,出了樹林。
她不敢再耽擱時間,忙趕到那座小小閣樓背麵,悄悄攀上二樓美人靠,隻聽偏西一間房內隱隱傳來說話聲,便輕輕將身一縱,攀上懸梁,藏在陰影中,透過一扇虛掩的窗戶往那房內看過去,一看之下,卻不由吃了一驚,她本以為這小巧繡致的閣樓是海棠的閨房,可看這屋內的情形,卻並非如此。
隻見窗前倚著一人,斜斜靠在貴妃榻上,正背對著長書,隱約之間隻見黑發如瀑,襯著一身潔白如雪的衣衫,聽說話聲乃是一個女子。她對麵站著一人,卻是島主卿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