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1 / 3)

每年的四月,便是蒼梧山最美麗的時刻。

綠蔭華蓋的夏日,未免沉鬱呆滯,金黃落絮的秋日,過於濃烈蕭瑟,而白雪冰封的冬日,更是肅殺而寥落。

唯有這新芽初綻,草長鶯飛的時節,才是一年之中最舒適與愜意的時刻。遍山上下漸漸蔓延開來的新綠,還未退去最後一絲嫩黃,於淺風中蕩出層層疊疊的明媚與生機,讓人的心中也隨之溢滿了希望與憧憬。

正是早課時分。重宇殿下,歸宇殿前,青衣為線,白裳為矩,翠色掩映之中雪劍銀輝翻飛不絕,舞出一派升平盛景。

蕭珩一夜未眠,此時方從枕劍閣的劍堂內推門走出。

寧疏立在歸宇殿前,正督促弟子功課,遠遠見他自枕劍閣內出來,忙撇下眾人趕將過來,大聲道:“蕭師弟,哪裏去?”

蕭珩停下腳步,待他走近,便道:“我去後山一趟。”

寧疏擺出一張苦臉道:“你既已回穀,打算何時收回枕劍閣?我替你管了多日,也不知挨了師傅多少頓臭罵,再這樣下去,我的臉都要丟光了……”

蕭珩頓了一頓,笑道:“師兄,怕是還得多勞煩你一些日子……”

寧疏叫道:“什麼?還要多久?”

此君雖是玄衣弟子,偏生愛穿白衣,平生所好之事,除卻鑄劍,便是混跡於白衣弟子中,拉幫結夥,成日飛短流長,對穀中女弟子評頭論足,渾無韓嵩大弟子的風範,所幸與各弟子私交甚好,管事之際倒也未出什麼大的差錯,隻是每日需擺出一副正經摸樣,韓嵩又追得緊,他早已是憋悶之極。

蕭珩見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摸樣,忍不住笑道:“師兄莫急,昨夜我聽師傅說,他要出穀一陣子。”

寧疏這才轉嗔為喜,道:“師傅不在穀裏,那還差不多……可有說過何時回來?”

蕭珩搖頭,寧疏拍拍他肩膀,嘿嘿笑了兩聲,一麵轉身,一麵道:“聽說你們在百靈島輸給一個叫林子瑜的家夥,那家夥是何方神聖?這麼厲害?改日我帶幾個兄弟下山去找那家夥,給你們出口氣如何?”

蕭珩不置可否,搖了搖頭,便往後山而去。

一路淺草漫綠,浮雲悠悠,不多時聞得水聲淙淙,翠巒疊嶂中現出一帶清流,擊打在山崖峭壁之上,濺開無數銀亮水花。旁邊茅屋前的一座石亭內,正坐著兩人,卻是天泉老人與穀中神醫百草。

蕭珩快步上前,行禮道:“見過師公、師叔。”

天泉老人頷首:“你來了。”

百草收起藥箱,道:“每日晨時服一粒即可,一月之內,如果沒有好轉,我再想其他法子。”

蕭珩微覺詫異:“怎麼?師公您身子不好?”

百草道:“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想是久居天泉之側,濕寒入骨,多加調養即可,不過,我倒是想多勸一句,師叔年事已高,不比壯年之時,還是盡早搬離此處為好。”

天泉老人擺擺手,淡淡道:“哪這麼嚴重,我在這裏住慣了,穀裏人多事雜,還是這裏清靜些。”

百草無奈,隻得起身道:“那我去了。”看了蕭珩一眼,暗暗遞個眼色。

蕭珩會意,待他走遠,便道:“師公——”

天泉老人道:“不必多說。你且坐下,我有話問你。”待他落了座,方問:“聽說你們在百靈島,見到了長書?”

蕭珩點頭:“也算是機緣巧合……”便將事情始末,一一稟明。

天泉老人默然一陣,才道:“長書這孩子,我是一直看著她長大的。她一歲那年,她父親便拋下她們母女下了青鋒穀,至今不知去向何方,我總想著,也許是因為這件事,這丫頭才會一直這麼要強,哎,隻是她這爭勝之心也的確太過了一些,她拿了月娘的黃鐵去鑄劍,雖是大錯,但也怪我沒有及時教導她,是我對不起她……”

蕭珩不由道:“師公……此事或許有誤會……”

天泉道:“誤會?……也罷,等找到月娘,如果真是誤會的話,就把她帶回來吧,哎,隻是她性子剛烈倔強,怕是不肯回來了……”他輕輕歎了一聲,閉上雙眼:“你入穀那年,我將你帶在身邊,她嘴上不說,心裏是有些不平的。這也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