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姓名會作為封印邪神的代價而被抹消在曆(分)史上,以至於他在三千年後甚至記不起自己是誰。即使如此,三千年(分)前的他,與三千年後的他,都擁有著同樣的姓名,無可否認的靈魂相同的本質;無論是否沉淪於黑(分)暗,無論他是否懂得溫柔。
長依死死的揪住他的披風,不再顧慮冒犯法老的任何後果,哽咽著,輕輕對著他的背影述說出自己的請求。
“你不要走。”
不要再離開了。
失去你的痛苦,一次就已經足夠了;這一次,生死也好,時光也好,哪怕是忘卻的黑(分)暗也不能從我身邊奪走你。
被她冒冒失從後扯住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的法老王,緋紅的瞳眸裏分明閃過些許異色。他沉默了半晌,方才眉心緊蹙,緩緩的回首看去:他甚少見到的長依的眼淚,一顆一顆,接連不斷,從那黝(分)黑的眼眸中脫墜而落,最終滴在腳下幹涸的土地上,以肉(分)眼無法觀測的速度滲入沙土的縫隙間,消失的無聲無跡。
“長依。”
“……求求你……”
無數的大道理險些將她壓垮。
徘徊在世間三千年的法老王的遊魂,注定得不到未來的人世;他會在三千年後再度複蘇,僅僅是為了完成前世未能完成的使命而已……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甚至容不得他拒絕的進行了這場戰鬥之儀。長依永遠是局外人,所以她永遠都得不到機會同他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求求你,不要離開這裏;哪怕隻是無(分)理(分)取(分)鬧,哪怕它令你困擾,哪怕你有一萬個理由需要離開,也請你傾聽我最後的,徒勞的請求。
請你,不要離開我。
長依竭力將腦袋壓低一些,不想叫他看見自己這莫名其妙的眼淚。三千年(分)前的埃(分)及法老王是無知無覺的,他沒有經曆三千年的歲月,更無從知曉她悲傷的成因。長依明白自己其實是沒有資格哭泣的,更沒有資格去提出這樣無理的請求;因為她所麵對的甚至不是三千年後的那一場離別,僅僅是被曆(分)史掩埋扭曲了三千年的真(分)實而已。
可哪怕隻是幻影,她也想要拚上性命去握緊不放。
手中的披風被她揉作一團,一向衣著整潔利落又華麗的法老王皺了皺眉試圖阻止她。他反方向扯了扯,得到的回應隻是讓長依攥得更緊;又扯了扯;這才最終放棄妥協,鬆手幹脆由著她去。
“我若是不走,與你一起站在風口上擋路嗎?”
他覷一眼天色,日暮西沉,被陽光炙烤了一日的大漠正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熄滅冷卻。一旦夜風起了,她穿著白日的便裝在這裏吹一吹,明日就又是一場大病。無奈長依仿佛是魔怔了一般,發瘋揪著他一件披風不肯放,魔王已經想著是否應該叫隨行的祭司來看一看她是否中邪了。
“長依。”
幹脆回轉身(分)體,再次麵對著駐足於門外的長依,伸手去撫一撫她被風吹得淩(分)亂的長發。“時候不早——”
“——了……”
魔王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放空。
隻那麼短短的一瞬而已,也足以叫他口(分)中原本說的順溜的一句話中途被生生打斷,在外人聽來分明有些不倫不類。然而長依流著淚撲向他的那一瞬間,著實有一種異樣的情緒,硬生生令他的思維有那麼一秒接不上弦。
還記得長依中毒後的第一夜,她睡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他就是這樣默默將她抱在懷中,一宿都沒有鬆手。隻要身(分)體還沒有冷掉的話……隻要還能夠感受到心跳。
他如此告訴自己,給自己找了無數個借口,才沒有讓自己沉溺在那一份名為充實的滿足裏。也唯有那麼一次,她無知無覺,依偎在自己的懷抱裏香夢沉酣。
被她無數次拒絕的年少君王,竟然第一次體會到了所謂的“躊躇”。以往他的人生裏,充斥著攫取與摧毀兩個極端的詞彙;要麼掌控在手,要麼就徹底毀滅。可是如今長依。悠思南並不屬於他,他卻沒有將這份“得不到”消滅幹淨的打算。
他輕輕伸出手,在撫觸到她後背的那一瞬甚至退縮了一次,方才徹底的,將還在哭泣的長依擁入懷中。
“長依。”
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甚至感覺到胸口有一點濡(分)濕的冰涼觸感正在緩緩洇開。
“怎麼了……”
不能給出答(分)案的人,作為回應,隻能竭力將他擁(分)抱的更緊。長依仿佛是用足了力氣,連被兩人之間所夾(分)著的千年積木給咯的生疼也不管不顧;饒是覺得有些無禮有些,少年王的表情分明沾染了清淺的笑意。同麵對敵人時的蔑笑完全不同,那的的確確是可以被稱為溫柔的,由衷的微笑。
——就這樣讓她任性冒犯一回好了。
埃(分)及的少年法老如此愉快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