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僅僅是一瞬間的恐懼而已。
痛覺很快就會伴隨著所有存在的氣息一齊消泯,比起那綿長的痛苦糾纏,一切的恩怨情仇都因為死去而消泯殆盡。
正因為曾經經曆過這樣的痛苦,在死亡麵前,長依的表現總是異常的冷靜。並非沒有貪戀——活下去的心願始終盤旋在心頭,傷害自己尋求死亡從不是這樣容易的事情。
可是他牽著自己的手。
她便無(分)所(分)畏(分)懼。
從陡崖上的高度墜落,及時是墜入尼羅河湍急的水流中加以緩衝,那衝擊伴隨著的疼痛仿佛將自己的骨肉都全部震碎。長依動彈不得,隻能咬著牙屏息堅持著一口氣,任由流水的福利最終將二人的身(分)體托回水麵上。
“……唔……”
尚未來得及慶幸自己的生還,便又被水流推到河中的礁石上狠狠的撞了一下。長依簡直懷疑胳膊是否被撞斷了,然而河道沒有月光的指引黑咕隆咚一片,她甚至也看不清究竟是撞在了哪塊石頭上,便又被流水帶向了下遊。
她著實是沒有遊泳的力氣,身後的魔王同樣無聲無息,隻死死將她護在懷中。看來在如此湍急的水流裏,除了順水漂流,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長依試圖掙紮著抓(分)住什麼,無奈根本沒有什麼著力點,隻得拚命踩水維持著浮力。硬生生堅持了許久,方才尋了水流略緩一緩的機會,調整身(分)體帶著魔王一齊向河岸靠近。
“我們這是……大概……被衝到……哪裏了?”
“……”
“喂!——”
長依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身後的魔王越來越沉重,順著水流拖著自己愈發遊不動了。這種時候再隨便開玩笑簡直就是活夠了,長依心下一涼,顫(分)抖著回首看去;方才那一下撞擊,她摔著了胳膊,魔王卻真真磕到了腦袋上。
因著今日出行穿著的是便裝,法老並沒有戴上他最喜愛的一應配飾,那黃金的荷魯斯纏額也被丟在了行宮裏。沒了纏額的阻擋一腦袋撞上去,雖則沒有當場頭(分)破(分)血(分)流,長依也曉得他的確傷的不輕。饒是少年王身強體健,也挨不過這一次衝擊,如今已經昏(分)厥了過去。
“……咕。”
在這種情況下昏迷,絕對是她無法強行喚(分)醒的;好在即使如此,他攬在長依腰間的胳膊也沒有鬆動的痕跡。今日法老一直在暗暗護著她,長依心知肚明:若不是為了她的安全,魔王完全有能力調整姿(分)勢安然入睡,而不會落得現在這個慘狀。
最可靠的人如今昏了過去,長依頓時心慌了起來。今日自行宮遇襲開始,到縱馬奔走,最終跳河逃生,長依一直是在魔王的庇佑下方才得以生還;原本想著魔王總有辦法帶她脫離險境,因此她心底裏到底存了那麼一絲懈怠。如今魔王昏(分)厥,想要活命,她就隻能靠自己。
“不行……”
她輕輕告訴自己。
“還不能放棄……”
如今法老昏迷過去,能夠保護他的人就隻有自己了。所以她必須活下去,好生保護著他安然活下去!——好不容易從巴庫拉的圍堵中逃脫,她絕對,不能就此放棄。
長依竭力支撐著魔王,維持著浮力借助水流向前。好在通(分)過了峽穀那一段險急地帶,河水的流速也漸漸平息下來;她漸漸的能夠使上些力氣,咬牙劃水促使自己一點點向前挪。
終於,腳下踩到了鬆(分)軟的沙土。
她站穩了腳步,踏著鬆散的河沙一點一點攀爬而上,終於帶著魔王一齊癱倒在河岸邊。
“……你快醒醒!”
再也維持不住魔王體重的長依,同他一並跌倒在鬆(分)軟的沙土上。迅速連滾帶爬支撐起上身,檢(分)查法老的受傷情況:擦傷自不必提,他渾身上下也同自己一般少不得大大小小的淤青;額頭上的傷口經過河水的衝刷如今還在滲血愈發嚴重起來,若是不好生處理絕對會發炎。
“喂!——”
仿佛自從出了王城,魔王與她玩鬧的時候她愈發不愛恭恭敬敬的喚什麼“王上”了。如今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竟然還是一個“喂”。
長依伸手拍了拍他的臉,然而他眉心緊蹙始終不曾睜開眼睛,這昏(分)厥的程度已經相當嚴重了。再拖下去得不到救治,怕是要無力回天。
她隨身的確有攜帶些應急藥物的習慣,如今經過河水一衝也再無處可尋;想來魔王的便裝也是一樣,縱使是有什麼藥物也掉落了七七八八。饒是她通宵醫理,如此烏漆墨黑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再辨識出止血的藥草。當下打定主意,顫巍巍的撐著地麵試圖站起來。
魔王的手臂一直環在他的腰(分)際,即使已經昏迷也沒有鬆開半分。長依無奈,硬生生一根一根掰著他的手指將腰間的桎梏解(分)開,從沙地上爬起來四下張望。莫說漁火了,四下一點星光也無,哪裏能夠找到個有人居住的村莊尋求幫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