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失憶王縱使膚色偏褐強作鎮定,依然無法徹底掩蓋他的尷尬。饒是依言轉身,隻與長依對視一眼便迅速移開了視線。“你……我其實……”
喂喂這樣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可不像你啊。
渣王你這樣簡直萌呆了——長依刹那間愕然。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將失憶後的魔王認作了她回憶中被戲稱為“豆渣王”的暗遊戲了……麼。
一瞬間的失神,不意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對方的眼底。長依迅速收斂心緒換回了端莊溫和的微笑:“回去吃點東西,咱們在村子裏隨意逛一逛好了。葛普大叔和大家都這樣幫我們,總得親自去好好同人家道一句謝。”
失憶王依言隨她回了屋子,因著大病初愈,長依沒敢屈從於他的口味,一應飲食都是清淡養生的。好在他不會抗(分)議寡淡無味,做什麼便乖乖吃什麼;正在思考方才長依的那個眼神意味著什麼,忽一眼瞥見她拿著把舊梳子臨窗遠望,一壁梳理著背後的青絲。那側影極是嫻靜美好,倒是叫他不由得看住了。
似曾相識。
莫不是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機會立在她背後,靜靜欣賞她對鏡梳妝……麼?
他躊躇了片刻,終究沒能從記憶的角落裏搜索到什麼。殘缺的片段一閃而過不能組合,因而他什麼都無法確定。好在長依就此將梳子擱下了,轉過頭來同他道:“瞧著此時天色尚好,不過一早就悶悶的,保不齊晚上還會下雨呢。”
尼羅河的稀薄水汽能夠帶來降雨極其難得,須得好些時候才能醞釀一場。他頷首,收斂那些瑣碎不成段的思緒,迎上長依的溫柔目光。
“走吧……”
這個臨河而生的小漁村,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個適合安享晚年的世外桃源。
昔日在王宮裏,魔王偶爾也會領著她在花園裏散散心。除卻拿著些瑣事趣一趣她尋開心之外,曉得她喜歡藍睡蓮,心情好的時候總是信手扯下一枝丟給她,可是苦了王宮的花匠三天兩頭就要尋開的最盛的蓮花移栽過來與魔王摘。
隻是那畢竟是在王宮裏,工匠精心雕琢的亭台樓閣總也不比上自然草木的清新宜人;如今與他並肩在河畔漫步,怕是她這一生都再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河岸的濕地旁蔓生著灰白色的莎草。長依一向憐愛這不起眼的小花,興之所至便蹲下(分)身去作勢要摘,卻被失憶後的少年王生生攔住。“小心——”
“……”
濕地泥濘,他如此做原是怕她不慎踩滑了腳。隻是長依仿佛有些不領情,收回了胳膊略有些怨念道:“我哪有這麼笨手笨腳平地也能摔倒。”
自失憶之後,他的好脾氣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可以用上“令(分)人(分)發(分)指”這個詭異的詞彙來形容。如是被揶揄依舊沒有生氣,反而俯身替她將莎草摘下。
“有危險的事情我去就好。”
他答的極其簡單,隻一句就不在做聲。倒是引得長依木訥半晌,才猶猶豫豫的自他手中接過那株莎草攥(分)住。“所以說……我隻是你的侍女而已,這種事情……”
“那也沒有眼睜睜看著女孩子去冒險的道理。”
在魔王眼中兩人是主仆君臣,在失憶後的他眼裏,長依左不過一個弱小需要嗬護的尋常女孩子。
若是她沒有在這古埃(分)及的世界複蘇,而是被送到三千年後的童實野市,送到名為“武藤遊戲”的少年身邊……那麼那個溫柔的暗遊戲也一定是以這樣平等的姿態,竭力去維護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吧。
長依的遐思隻一瞬便迅速被打消。無論她怎麼異想天開,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十五年,絕不是南柯一夢,更不可能應她的願望解脫出去。如今去揣測三千年後的暗遊戲會如何做,那簡直是自討苦吃的舉動。
“……多謝你。”
長依眼神一轉,手臂連同莎草一起背到身後,蹦蹦跳跳的領著他沿著村子外圍散步。“話說回來……自打前日來到這裏,我也不得空出來走動走動。”
莫說這個小村子,整個埃(分)及都可以算得上靠天吃飯,農業上很是依賴尼羅河泛濫後帶來的肥沃土地。像這種靠天吃飯的漁村,若是遇著了好的年歲還是可以供養多幾口人的;隻是不幸遇著荒年,因此闔村困苦節衣縮食。村落雖則不大,卻也溫馨團結;一早就有村人晨起勞作,其中不乏長依前日遇見的葛普的下手。甫一見長依,一時滿是愧疚,隻是見她笑盈盈點了點頭,倒也紛紛同她回了禮。“姑娘起的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