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他出來散散步。”長依的態度一貫客氣,“叨擾諸位大哥幾日了,多蒙照拂,不勝感激。”
往日從不屑她與人打哈哈的魔王在失憶後竟然難得沒有拆台,雖則骨子裏還保持著他的桀驁,到底還是頷首致意。照例得了一句問候,“長依姑娘的情郎可算大好了!前日姑娘還急得險些掉眼淚,可見姑娘心地善良,神明都肯庇佑的。”
“……還要感激諸位大哥的照顧才是。”
仿佛當日在眾人麵前她是拿了“情郎”二字作為借口,雖則這兩日長長來走動的葛普心知肚明,村人們還是不知道這中間的變故。如今張口即來,倒是叫長依有些尷尬。
她頰邊沾染的淺粉暈色,在晨光下顯得分外柔和。
男丁們自去為了本季的收成而辛勤勞作,婦孺則留在村子裏做些雜活兒。長依不便打攪他們的忙碌轉身欲走,不想被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亞圖姆哥(分)哥你怎麼出來了……誒?長依姐姐!”
原是哈納尤捧著些小麥準備磨碎成粉烤製麵點,這一出門,自然還是先見著年輕俊朗的少年王。長依回首,見她放下手中的東西笑嘻嘻湊過來:“姐姐同哥(分)哥住在一起,怎麼還起得這麼早呢~米利安哥(分)哥娶了嫂(分)嫂的時候,那可是一時半刻也不舍得離了她呢。”
“瞎說什麼呢!”
哈納尤的年紀實則還不到十五歲,正是童言無忌的時候;且她的性子最為開朗,與長依倒也難得誌趣相合。並非刻意……隻是昔日在宮裏,露米娜也是這樣貪玩的孩童性(分)情,因此長依難免要愛屋及烏同她處得來些。
她已經離了王宮好幾日,不曉得露米娜與底比斯的眾人如今可還好麼……雖則沒有法老失蹤的消息傳出,也不曉得朝堂之上可還穩得住。
更不知道那個貪玩丫頭這些日子沒人約束照拂,會不會再惹出什麼事端來。
此時再去糾結這些也無可奈何,長依一抬手,猛撣她的眉心:“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成日裏就知道貪玩做事不仔細,磨個小麥粉裏頭攙著的都是沙子,那麵包烤出來還不得把牙齒都咯壞了!”
“噫——長依姐姐羞什麼,亞圖姆哥(分)哥雖則暫時記不起來什麼,左右姐姐與哥(分)哥是一起的。姐姐待哥(分)哥這樣好,縱使隻是個妾氏,也一定是最受寵愛的那個!”
喂喂越說越不對味了吧……
長依幹脆撫額不去同她糾結這些,探頭看了看她走出來的屋子。“你哥(分)哥的傷可有按照我吩咐的照顧麼?”
“恩……姐姐放心。”
哈納尤一點頭,複又將丟下的小麥捧起來。“既然長依姐姐都說了,哈納尤這一次一定認認真真把這袋小麥磨出來;我先走了,晚一些再去尋姐姐玩。”
果然是十五歲的好年紀,懵懂無知也少了許多憂愁。長依。悠思南同她一般大的時候,已經為了減輕辛多的辛勞而默默代父親核對賬目了。
不過若是再算上前世,她的年紀那可不止十五歲。可見如今人雖未老,心已經老了——尋常女孩子的童年,注定是不屬於她的。
長依垂眸,在晨光中靜默了片刻,忽而想起被她撇在腦後晾了半晌的少年王。再一回首,他的表情仿佛永遠寬和,隻微笑著同她伸出手:“我們也走吧。”
“哦……好。”
長依轉身欲走,然而他定定的將手留在尷尬的空氣裏,縱使是她表現出不願意去接的意圖也依舊沒有縮回去。原本按照長依的性子,是一定會堅持不搭理他自走自的,逼(分)迫他自己醒(分)悟收手;隻是如今她並不想駁了他的麵子,猶豫了片刻這才將小手伸過去。甫一觸及他的掌心,便被他牢牢攥在手心裏。
不想鬆開。
饒是自己也說不上原因來,他還是抱著這樣的念頭,靜靜牽著她的手,緩慢而堅定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