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相識僅僅隻有一個月之久。
可是那孩子還是無條件的信任她,無條件的選擇她,無條件的守護她們的情誼,甚至為此而付出了性命。
若不是當初自己與魔王之間的矛盾,若不是他的臨時起意;若不是自己貪戀那平靜的生活——一步錯,步步錯,終究都是她的錯。哈納尤本不該來到底比斯的王城,她本不該遭遇這樣的折磨與痛苦。
錯的隻是自己……是她牽連了哈納尤,是她沒能在漁村就阻止魔王的決意,是她沒有早些付出努力將哈納尤留在那個村子裏。她畢竟還這樣小,十五歲的懵懂稚子,年少不知愁,卻因為與她的信任和親近而枉送了一條性命!
“……哈納尤……”
這個無辜的孩子再不會笑著回應她了。
青紫的唇色昭示著她這幾日受到的折磨,長依竭力凝神看去,她的十指指尖也是黯沉的青黑色;這樣的死狀很簡單,死因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中毒而死。
而且毒發的時間,分明就在她到來的不久之前。
她隻是來遲了一步,來遲了這一步,所能搶回的就隻是這樣一個再無氣息的哈納尤;宛如花朵一般年輕綻放的生命,終究是在這殺(分)人不見血的王宮裏,悄無聲息的香消玉殞。婢女的命在這裏從來就不是命,能夠在死前向自己傾訴所有的忠誠與依戀,竟然會成為她最後的心願。
我沒有……背叛你。
我相信你。
長依很想要大聲的回答她,告訴她自己早已將她視為姊妹手足;在親人之間,是絕不會有欺(分)騙與背叛的。哈納尤與自己約定好了就絕不會言而無信,哪怕遭到毒(分)打折磨,也不會為了活命而去吐露半個字。
她很想要大聲的回應她的傾訴,很想要同她道歉,為著自己的不信任與冷漠而向她懺悔。
隻是,她與她都再沒有機會了。無論她如何呼喊,哈納尤都再也聽不到了。
生與死的相隔距離,是不可跨越的永恒。哈納尤再不會向她微笑,再不會笑盈盈將烙餅遞到她的手裏來:“我叫做哈納尤,姐姐你呢?”
“……哈納……尤。”
仇(分)恨與憤怒一齊湧(分)入心頭,她險些連手裏攥緊的布簾也給捏碎;長依。悠思南最最怨恨的事情,就是任由旁人傷害自己身邊的人。那個赫梯的公主,因她相似的容顏而獲得恩寵,掌摑露米娜,如今又連小小的哈納尤都不放過,竟然要下此毒(分)手——既然一切都因她而且,那麼幹脆就由她來了結這一切!
她擲下布簾顫(分)抖著直起身,扭頭走出了公主的內寢。但見外間的艾利卡仍然與赫梯的親隨苦苦對峙著,而立在門口的馬哈德猶自有些不知所措。
——“瑪娜戰死的時候,你在做些什麼?”
方才長依能夠脫身,就是因為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質問,讓馬哈德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昔日愛徒瑪娜的戰死,一直是他心中永恒的痛苦與愧疚;如今長依同樣是為了救人而來,馬哈德竟然不自覺鬆開了手。
隻是她與他一樣,再也無法救回一個鮮活的生命了!
本能早已超越了意識行動起來,長依奪下艾利卡的佩劍,直接轉向了赫梯公主所在的方向不管不顧的刺過去。殺(分)人償命,天經地義——若是在這個時代沒有能夠懲治凶手的曆法,就由自己化作天罰送她下地獄吧。
自從行宮的遇刺事(分)件後,長依便留心同賽特討教過劍術;大神官雖則懶得教她,不過經過她的胡攪蠻纏還是略略指點了一些招式。女人家用劍自然沒有男子劈砍的直接力道,那麼如何用技巧來化解敵人的劍勢,以靈巧取勝做到四兩撥千斤,才是長依可以掌握的精妙之處。
隻是此時怒極攻心,賽特大人昔日的教(分)誨全部被她拋在腦後。殺(分)人已經是她唯一的念頭,因此這一劍也是直接瞄準了赫梯公主的心髒。被派來守護公主安危的親衛們早已嚇得魂(分)飛(分)魄(分)散,而公主身邊隻有兩個不中用的侍女攙扶著;如今情勢危急之下紛紛嚇得腿軟動彈不得,更沒有人會為了公主而去擋劍——開玩笑!除卻當日宴會上舍身擋毒針的長依,天底下哪來第二個肯為了別人的性命而犧牲自己的笨(分)蛋。
根本收攏不住的劍勢狠狠直刺下去,勝敗也隻在於這一擊!長依隻覺得下唇已經被自己咬出(分)血來,連帶著口(分)中也腥鹹一片。
“去死!”
“!——”
千鈞一發之際,風風火火追來的法老王終於抵達已經亂作一團的西配殿;他分明曉得長依這一劍是下定心思要取人性命的。此時的長依也再不是平日裏的別扭小貓;她已經全身心的化作嗜血修羅,唯有劍刃飲血才能平息她的憤怒。
魔王沒有再猶豫,強行捏緊她的手腕試圖將她拉住;無奈長依並沒有就此作罷妥協的想法,他也隻得猛一發力將她的手腕扭至脫臼,這才逼得她右手在疼痛的麻痹之下鬆開了手中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