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米娜今日原是去托人將俸祿送回本宅的。
法老王開口說要恩賞俸祿,明眼人都曉得出於長依的不滿;且他既然開了口,閡宮上下自然更是樂得沾些好處。長依的俸祿如數奉還也便罷了,露米娜那一份亦不能缺;露米娜在宮中依仗著長依的情麵一向活的寬裕,此番得了好處自然是想著送回家去。
原是被長依趣著,露米娜特意耽擱了許久方才回了處所;左右沒人有膽量怪罪她出去閑逛,更沒人有膽量去挑戰此前為了哈那尤能夠和赫梯公主鬥個魚死網破的長依。優哉遊哉繞回原路,原以為長依已經隨著法老去沐浴了,不想那東配殿不甚華麗的屋子竟然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露恩笑眯眯在外間拉住她不叫再向裏走。“可別再冒冒失失進去了,王上在裏頭。”
“……王上在……裏頭?”
雖然事前也曾見過魔王肯紆尊降貴來此尋長依,露米娜還是覺得及其不可思議;好歹忍住了疑問隻抬眼覷著露恩,後者隻是搖搖頭:“複雜著呢……一時也說不清,你也知道裏頭那兩個原就不是輕易能夠理清的主兒。今兒個去旁地兒將就著睡吧,等他們有了主意吩咐下來再說。”
露米娜頷首,在宮中她早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何時該問,何時隻需從命就好。法老自己肯宿在這個小小的處所,她哪裏能去問一句為什麼?
她雖則也算法老身邊近身侍奉的編製,不過因為法老臨幸某人而被從自己的屋子攆出來,的確是頗為古怪的事情。到底隻能自個兒納罕著,幹脆聽從露恩的話去她的屋子睡了。
往日法老若是看上了誰,約莫都是叫來寢宮睡一夜再送她走人;哪怕那些沒被打發送人的,也從沒有跑去女人寢居過夜的先例。今兒個不聲不響就將人帶去處所歇下了,隻能忙得一幹親衛手忙腳亂將東配殿圍起來;又不敢鬧出動靜大力排查而驚動裏頭一對鴛鴦,就連巡邏的腳步也放得極輕。
好歹相安無事整夜,翌日清晨露恩便打起了精神細聽著裏頭的訊兒。無奈一向不賴床生物鍾準時程度叫人咋舌的法老卻是真的睡死了,一點兒響動也沒鬧出來。
露恩估摸著天光,再耽誤下去連朝會也要誤了,隻得硬著頭皮前去敲門。
“王上,時候不早了。”
“叫他們散了。”
“……”
露恩很是罕見的沒有將他的命令第一時間應下。不是不能應,而是不敢應,這貪戀溫柔鄉君王不早朝的罪過可不是輕易能夠擔得起的。
若是由著魔王縱性,來日不說長依要被朝臣聲討,就連露恩這些近侍也要被殃及池魚。
“王上三思。”
“都說了叫……”
分明是不情不願的回應,顧全大局的少年王最終還是改變了心意。“進來伺候。”
露恩悄悄鬆了一口氣,並不敢叫太多人,隻點了個別心腹取來朝會的正式服製,由她親自送了進去。內裏一片靜謐,自始至終長依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露恩甚至懷疑是否當日賽特大人一語成讖,這貨真的是……死在床上了?
仿佛是察覺到了露恩的探究目光,法老有些不自在的將帷帳放下以遮蔽她的視線。露恩當即低眸斂目不再多看,隻全了她的本分低聲彙報著諸多雜務:“克萊斯家的小兒子還關在宮裏看押著呢,奴婢多嘴來請示下王上的意思。”
“放了吧。”
山呼海嘯之後終有雨過天晴日,看來長依吃些苦頭還是有些好處的。露恩略略放了心,抬眼覷著被他以身體擋住的紗帳內裏道:“辛多大人昨兒個將核對好的哈瓦拉城賬目送來,隻是王上不得空,托奴婢問了句安就走了。”
“叫他先按兵不動,等到此次赫梯的戰事了了,我騰出手來便徹查此事。”
自從漁村事件後,變相的算是微服私訪一回的法老王早已將貪腐案連同沙盜的問題放在心上,隻等平定了外患之後再整治內亂。辛多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細,法老王就隻需要發作起來將他連鍋端就好。
露恩手腳輕快侍奉他更衣,果然又見他猶豫著回首向帷帳裏望了一眼;隻內裏的長依始終沒有回應,一味裹著絨毯蜷縮成團。
“王上可安心,奴婢會留在這裏照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