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多情君王,往往都是自釀苦果。
長依在前生裏最為之唏噓感慨的,就是昔年的唐明皇與楊貴妃:好一個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好一個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終究隻落得一個馬嵬坡下生死別,天上人間求不得。
她曾經私心猜想,楊玉環當日也許並非曆史中的懦弱無助;若是她真心愛著唐明皇,那麼她自然能夠做到為了他而慨然赴死。無論楊家人如何的驕奢淫逸也好,終究不能算作楊貴妃的罪過;畢竟她隻是宮中一個戀慕君王,並且難得能夠攬獲君心的可憐女人罷了。
當然,那些曆史中的人和事,終究隻是她的臆測罷了。天曉得人為記載的曆史與真實究竟相去多遠,就譬如眼前這古埃及的十八王朝,曆史的軌跡就並非完全按照和希爸爸的構思來轉動。譬如瑪娜的早夭,譬如這個擁有緋紅色瞳眸的無名之王,譬如這並不為漫畫所記載的詭異政局,譬如這個在政權交迭之際成功上位的悠思南家。
長依不敢自比楊玉環,因為她沒有貴妃的魅力;魔王更不似唐明皇的昏庸,會喪心病狂到從兒子身邊搶老婆;悠思南家就更不是依仗著貴妃受寵而耀武揚威欺男霸女的楊氏一族,他們知道樹大招風隱忍長安的道理。
隻是如露恩所言,虧得她一次又一次領著悠思南家站對了邊,才能走到今天的地位風光;若是再有來日,她一著不慎走錯了路——長依輕輕垂眸。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她比誰都明白在那一日將會遭遇什麼。
慘遭□□了大半夜,她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算略略回過氣來。在此之前,她曾無數次的猜想過自己的死法,畢竟伴君如伴虎,隻消她還不死心賴在魔王身邊,難保哪一日不會觸怒了這貨而被當場拖走亂棍打死。可是鞭刑也好,鴆殺也罷,哪怕不能勞動魔王親手將她掐死,總也好過被他在床上折磨到死——太淒涼太可怕,也太丟臉太奇葩。
好容易直起了藥坐起來,侍女們並不敢上前打擾她,隻有露米娜笑盈盈湊過來,手上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王上又賜下了送子湯,露恩大人趕著叫人送來了。長依姐姐不要嫌苦,這可是難得的恩賞,不能不喝的。”
昨夜長依無暇他顧,不曉得露米娜又被擠兌到何處去湊合了一夜。心下滿滿的愧疚,麵色一紅隻得搖頭道:“你就別來同旁人一道拿我說嘴了。昨兒個露恩大人可將你安置好了?”
“姐姐放心,我去露恩大人那裏睡了一夜不礙的。”露米娜曉得她是關心自己,將湯藥端起細細吹了吹端到她麵前。“姐姐不要老是操心我了,還是多多牽掛自己的終身大事吧!”
她哪裏還有什麼可以牽掛盤算的大事?長依苦笑一聲,接過那湯藥張口欲嚐。魔王一向樂於在此事上與她使絆子,每每總愛弄些苦斷腸的補藥來賞賜並折磨她;長依一向不搭理他的惡趣味,久而久之他便也倦了。隻是昨夜的溫存之後,他留心提醒露恩送了這碗湯藥過來,用意卻並不是露米娜想象的那樣簡單。
甫一嗅到那酸澀的苦意,長依的表情就變了一變;好歹穩定心神沒有將這份賞賜當場打翻,顫巍巍的隻傾灑出一些來不慎沾濕了她的袖口。
長依定了定神,端著那碗湯藥強裝鎮定道:“是露恩大人叫你送來的?”
露米娜渾然不覺,歡歡喜喜點頭應了:“是王上臨走時親口吩咐下的,露恩大人不敢怠慢,親自盯著熬煮好了送過來呢~”
“是……麼……”
長依竭力壓抑住指尖的顫抖。“所以這是……王上的恩賞。”
倒是賞了她極難得的東西。
如此用心良苦,簡直是叫長依。悠思南愧受於他的恩典。
藥的確是好藥,喝下去絕不會腸穿肚爛,左不過如此霸道的藥性絕對能夠一舉到位令她終生再無子息之望;想來悠思南家如今勢大,魔王怎麼可能任由她誕下皇家的血脈?母族勢大外戚亂政,下一步就是暗殺法老扶持幼子。他這一手永絕後患,亦是在警告自己徹底斷了念想,莫要再奢望什麼子嗣而生出些是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