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穩重看到安如山的露恩大人今日卻從鬼門關外走了一遭。
法老王吩咐下的賞賜,她交予心腹去辦。祭司們不會含糊,更不會蠢笨到弄不清藥性送了避子的好藥過來。可是艾希斯匆匆而來帶給她一句話,登時是嚇得露恩三魂不見七魄。
“王上叫你賞賜給長依悠思南的送子湯被換成了避子湯,且還是藥性最霸道的那一種,那一碗若是喝下去,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子息了。”
“——!”
“你先別急。她那麼聰明又通曉藥理,一早就發覺了,一口也沒有碰。我已經替你將東西處理掉了,你再仔細盯著煮一份親自送過去。”
露恩的冷汗一直濕透了後背。
這一碗藥若是喝下去,不止長依這輩子沒了指望,盛怒之下的魔王更不會留下她的性命;且悠思南家更不可能與她好過,甚至疑心法老故意為之而視作打壓悠思南一族的信號。
連環計用的精妙,一石二鳥真是難為他有心籌謀。自從先前近衛被殺,有一個冒牌的傀儡想要篡權以來,露恩就一直懷疑法老的親衛出了問題;再有行宮的刺殺事件,更是讓治馭下仆的露恩如坐針氈。果然還是出了問題,果然還是處在這寢宮裏,還是出在她的心腹之中。
露恩有些窩火,更是十分恐懼,當即著人拿下所有插手的婢女嚴審;再由艾希斯親自配了藥送來她盯著熬煮,確認絕不會出問題後方才送到露米娜手上。
長依還是沒有碰。
雖然明白她不會真的在法老麵前質問什麼,此事也一定能風平浪靜的過去,露恩還是有些寢食難安。及至晚間,法老因著日裏的負氣而去遂始終沒有再尋長依的意思;露恩難得鬆了口氣,卻不料下一秒他又起身。“換便裝。”
“……諾。”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
果然這就是一對不叫人安分的冤家!
露恩硬著頭皮按照他的吩咐,點了親衛隨他而去,自己照例守在寢宮以防消息外流。昔日有個長依頂在帳子裏攔住了阿克那丁,如今久久不愛美人愛賭氣的魔王可沒給她留什麼後手了。
甚至那陪他做戲的長依,乃是被他親自帶了出去。
自從長守去了亞曆山大城領兵備戰以來,長依一直寢食難安時刻盯著邊境的消息;如今連姐姐那邊也不常來信了,簡直讓人等的心焦。
得了她的叮囑,露米娜如今也將瓶子裏的莎草悉心照料起來,不需她再多嘴也時刻記得要勤換水;偶爾她想插手還會被露米娜攔住:“姐姐別動放著我來~”
這一日瓶子裏的莎草有些蔫,露米娜難得忘了這回事,長依便起身準備去取下那瓶子;指尖即將觸及那陶土瓶,熟悉的腳步聲卻又停在背後:“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做。”
“……”
長依依言停下了動作,並沒有回首看他,隻望著那打蔫的莎草——多像如今這個打不起精神來的自己。
“奴婢伺候王上原是本分……”
“你換身衣服跟我走。”
這個要求提的有些古怪,然而魔王一向強硬慣了,也從不會解釋自己的想法。長依眨了眨眼,扭頭一看他一身簡練的便裝,真是恍如隔世。
也有那麼一瞬……隻那麼一瞬間,長依恍然覺得,他還是昔日漁村裏軟語溫存的影子。
“……”
“快點。”
終究隻是她的錯覺而已。
長依不再多言,放下了瓶子的事兒自回內裏去換上輕簡衣裳,隻不曉得魔王心血來潮究竟要帶她去哪裏走一遭;忽而又見露米娜沒頭沒腦的撞進來,懷裏抱著小貝倫在屋子外就樂顛顛喊道:“長依姐姐,園子裏的箭葉花可算開了!”
後頭跟著極其無語沒來得及張口攔她的露恩,無奈的撫額看著她一腦袋撞到法老的後背上;露米娜此前一向畏懼魔王的威嚴,好在有長依的情麵,她也得了多番優待。若是放著旁人衝撞法老,怕是會被直接拖走打死;然而露米娜隻是怯生生抬眼瞅著魔王的淡漠表情,很是伶俐的欠身向他行禮,繼而不動聲色的一步一步向後挪。
雖然險些攪擾了他的好事……好在長依就在裏頭更衣,他是絕不會在此發作了。侍奉在宮中也近一年,露米娜也算稍稍摸著了魔王的脾氣因此懂得如何替他順毛——果然魔王沒有理會她,平心靜氣那視線很快也挪回到窗外;露米娜略略抒了一口氣,不想懷中的貝倫卻忽而狂躁起來,“喵嗚”一聲向著魔王便撲了過去。
“!——”
襲擊者並非人類,更不是魔物而是一隻……貓,且還是法老親口許下長依養著的愛貓,倒是叫一幹護衛無可奈何起來;魔王當然不會輕易中招,下意識的伸手去擒,忽而驚覺是長依的心頭肉之一,手下的力道也便鬆了半分險險將貝倫接住。
小黑貓仿佛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原本軟綿綿的小肉爪驀地亮出了鋒芒,直接在法老的手背上抓出幾道血痕來。如是一鬧露恩也不覺變色,魔王卻淡定如初,換了左手揪住貝倫的脖子將它提起來好生控製住不叫它再狂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