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又是莫名的一聲歎息:處在這樣一個權欲的大染缸裏,待到需要退步抽身的時候,可還來得及麼?
可她也並沒能夠讓這愁緒綿延太久,因著很快就有耳報傳來:魔王與赫梯的穆瓦塔裏王不知究竟達成了怎樣的默契,令後者接受了公主暴斃的事實;而作為補償,除卻先前計劃中的送美人之外,魔王甚至答應了與他簽署和平文書;對於剛剛結束儲君爭位的慘劇,如今正內外交迫百廢待興的赫梯,這無疑是一個休養生息的好機會。
長依對於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埃及並非窮兵黷武的國家,在大戰結束之後,同樣也需要時間來治愈戰爭引起的傷痛。解除一點對於赫梯的壓製,於魔王而言,想來也能略略的鬆一口氣吧。
“既然王上有意與赫梯修好,今日的晚宴就更要籌辦的圓滿些。”長依細細打量著宴會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事無巨細力求盡善盡美,隻希望這一場宴席真能順利且和樂融融的進行。
“王上還讓奴婢傳話來,說是今兒個事務繁忙,叫大人您自己記得用膳。”
言下之意,便是他的午膳要忙到沒得吃了。魔王自己餓一頓並不打緊,隻是不想帶累長依,因此特地吩咐一句;也難為他還能在這樣瑣碎的小事上掛心,長依點點頭應下:“我曉得,得了空自會去用膳的。”
“就知道您會這麼說~露米娜已經叫在東配殿裏備下了,長依大人還是趕著新鮮回去用些吧!”
“身邊有這麼一個貪吃的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長依有些無奈的一並應下:“那我繞回去陪她吃點東西。好些日子不見那丫頭許是有話要同我說了……這裏交給你們打理了,可仔細盯著些。”
“大人放心。”
略作吩咐幾句,長依便不再耽擱時間。露米娜雖則行事冒冒失失的,可是某些時候卻能歪打正著發現某些事情,譬如悠思南家前些日子起的荒唐念頭,便是露米娜第一個發現了那兩個婢女的端倪。細想今天突發事件不斷,尤其是赫梯公主的西配殿那頭——於露米娜而言,也是受過屈辱恨之入骨的地方。她的目光比自己還要集中在那裏,許是發現了什麼也說不定呢?長依絕不相信一個大活人會人間蒸發,所謂的失蹤,一定隻是她沒有揭破的偽裝罷了。
對於這個熟門熟路的王宮,長依自然是選擇抄小道走花園裏穿過去。似乎是因為宴會的瑣事甚多,往日灑掃花園的婢子們也被臨時調遣去各處粗使,往日裏偶爾有人穿行的花園顯得出奇寂靜。長依恍然想起這兒似乎是昔日她被諾埃爾沒頭沒腦攔路的倒黴地界,當即皺了皺眉有意加快了腳步——卻又在下一秒及時收回了踏出去的步子,屏息凝神退到樹叢中去。
“王上,三公主的事情這樣蹊蹺,您難道就要相信法老王的一麵之詞嗎?”
“我縱使不信,也沒有在此刻和埃及翻臉深究的資本。”
這聲音委實是太過熟悉,卻又隱隱約約聽得不太真切。長依委實懷疑起自己的記憶是否出了問題——明明是這樣熟識的聲線,卻又無論如何都記不得究竟是從哪裏聽過他的話語了。
透過樹叢的縫隙打量過去,背對著這裏的人裹著深藍色的披風,因此連身形也看不太真切。至於此刻正半跪在他麵前回稟事務的人,瞧著那一身著裝打扮,仿佛是赫梯的使臣。
長依當即眯起了眼睛。
隻見背影的那人歎息一聲,半是自嘲半是自我寬慰一般道:“一個三公主的性命哪裏重得過軍國大事。我與埃及的法老王各有所求,彼此妥協彼此爭取自己想要的利益罷了……既然她是赫梯的公主,被送來埃及的那一日,就已經早早做好了為母國獻身的準備。”
“可是三公主屍骨無存,埃及簡直是欺人太甚!——”
“此事已了,若是想要安葬三公主,你們私底下繼續查訪便是。”哪怕使臣看來是他的心腹,也依舊無法看穿他的心思:“當初將她送來,原是為了離間法老王與悠思南一族……雖則她折在了這裏,好歹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複又對著使臣一揮手:“我在這裏隨意走走,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