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長依遞來的酥餅大咧咧塞丨進嘴裏嚐了一半,便又擱回了盤子裏:“這一定不是你做的,別拿膳房的點心來打發我。”
“我瞧著你在宴席上放不開手腳,怕你餓肚子才拿給你墊吧墊吧而已。”在哥丨哥麵前,長依自然還是那個可以盡情撒嬌的小女孩;信手將淩丨亂的長發攏到腦後去,長依仿若無意一般笑道:“真真是好心沒好報,反而落得你嫌東嫌西一頓數落……哥丨哥果真已經不疼我了。”
“呿~就會瞎說!”
長守含笑去撣她的眉心:“哥丨哥幾時不疼你了?隻是我更心疼你如今的處境——若說法老王削了我的兵權原也沒什麼,我隻擔心你背後沒有捏著實權的人撐腰,在這拜高踩低的地方是要被人欺負的。”
“你們都不需要勞心記掛我。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就一定會努力好好走下去。反倒是你們自己,別因為我的緣故去爭些不必要的名頭。”
她的語氣裏分明添上了幾分無奈焦灼,可長守卻更為嚴肅的按住了她的肩膀:“長依,你要知道——你已經是要做王丨後的人了。”
曾以為長守的心思最為直率,未料這一年多來的打磨,已經令他從昔日那個桀驁不知愁的少年成長為如今這樣眼光深遠而犀利的人:“你要曉得位高人愈險。若是我和父親不把握住些要緊的力量在手上支持你,你怎能將那個位置坐穩坐安?”
“……”
她無從開口,她無可辯駁。哪怕她明知丨法老王真正的意圖,哪怕她如今的所謂榮寵都已經成為母族的催命符,她也還是什麼都不能說。
父親和兄長為著這些虛假的榮光而步步踏入魔王親手布置的天羅地網中,她身處局外洞悉一切,卻連婉轉的提醒一句都不被允許——鏟除悠思南家是法老王的意誌,她一旦開口,就是對他再一次的背叛。
“哥……我其實——”
“長依想說,其實你不在乎……不,應該是根本不想去坐那個位置吧?”
相處多年,長守無愧為最了解妹妹的人之一:“可是長依,你還要將那個虛假的夢做到什麼時候?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於帝王之家是絕無可能實現的事情;你既然執意選擇了這一條路,就要為此學會放棄。你不能以女官的身份侍奉他一輩子,他也不可能一終生隻寵幸你一人;你將來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子以母貴,難道你不想早點替他打算嗎?王室之間的血丨腥爭奪你比我清楚的多,當今的法老王為何能順利的繼承王丨位?還不因為他是先王丨後誕下的嫡子有足夠的勢力支持,再加上他自己有些手段,將自己的異母兄弟們……”
“哥丨哥慎言!”
這一句驚得長依魂丨飛丨魄丨散,死命捂住了他的嘴不叫他再將這種危險的發言繼續下去:“這裏是王宮,說這種話你瘋了嗎?”
長守無言,須臾,緩緩拉下妹妹的小手輕輕道:“你自己心裏有數。”
複又轉而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長依你可有後悔嗎?”
“……如今再說什麼後悔與否,還有什麼意義嗎?”
“可是當日順應你心意將你送回王宮,我已經後悔了。”
長守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目光霎時有些迷離:“我一直在想,你們姐妹都是那樣骨子裏執拗的人,無法改變,也無法被左右;我沒有辦法,隻能一次一次順應你們的想法去做——可若是當初我能硬下心腸來,堅決不許你回宮,也堅決不許長思去下埃丨及的話……今天長思是否可能不會死,你是否也能過的不用這麼辛苦?”
長依愀然。長思的逝去一直是他們心底不可愈合的創傷,隻能刻意的去遺忘,不敢去碰丨觸。可是今日長守突兀的提及慘死的姐姐,頓時是令她心中悲苦不能言:“若是當初我能極力阻止,姐姐也許就不會……”
“不。那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
長守的神色蘧然大變,一時間冷如冰霜,令長依不免下意識怵了怵:“哥……你今天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