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德,你說什麼?”
見法老王重複了這個問題,馬哈德隻得硬著頭皮再次應答:“王上,長依。悠思南如今懷著您的子嗣。臣認為應當待她平安生產之後再行處決……”
“……”
魔王從不相信命運,也從不怨天尤人,他隻知道要去竭盡所能的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埃丨及的繁榮昌盛亦是,長依。悠思南的身心亦是。隻消是他想要的東西,總會不擇手段的去爭取,去掠奪。
他一度認為,所謂的命運,已經是被他輕丨鬆踩在腳下的東西。他是埃丨及的法老王,他掌控著埃丨及所有人的命運,不需要忍讓屈服。
可他此刻終於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大錯特錯。隻需要一個簡單的安排,命運就能嗤笑著還給他一記大大的耳光,徹底打的他無力招架。
他期盼了許久的血脈,融彙了他與她血脈的新生,在他親手屠滅了她的親族之後,被命運獰笑著順應他的心意,送到了他的身邊。
啊啊,長依終於懷上他的孩子了……他如自己昔日所期望的那樣,即將成為一個父親了喲。
“…………送她回去。”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終於出聲。以眼神斥退了阿克那丁的控丨訴,法老王恢複了他一貫的殺伐果斷,以清冷的語氣宣告著王者的決意:“將悠思南氏族的餘孽全部處決……再將辛多父子葬了。”
時光是最為殘酷的利刃,總能輕易的抹卻任何人的存在痕跡。
不過十六年的匆匆歲月,長依已經幾乎不再記得自己曾經的名字了——她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存在,是否今世才是真丨實,而所謂三千年後的前生記憶才是一場大夢?
再去計較這些事情早已沒有任何意義了,她早已經全盤接受了名為長依。悠思南的人生:身世淒苦的遺孤,被苦行僧撿回,被辛多養育成丨人,感受著並不遜於血親的濃濃溫情,在養丨母和義兄義姐的嗬護下安然成長。她感恩神明賜予她新生,她讚頌命運令她與他在這個奇妙的混沌時空中相遇。
可她後知後覺,幡然醒丨悟:原來她終究,隻是一枚可以任由命運作弄把丨玩的小棋子而已。
年少無知時那些溫情美好的時光,無奈入宮後兄長三番五次的挺身維護,姐姐離去時最後一眼望向哥丨哥的悲涼目光,以及哥丨哥死前以染血的手掌攥緊法老王衣襟的強烈執念——被丨拆分破碎的畫麵不斷再腦海中閃現,終究歸於一片血紅的世界。她淪陷其中無助的奔跑求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丨體被血紅的浪潮淹沒。
而後,夢醒了。
“……”
下腹傳來近乎尖銳的刺痛,哪怕意識仍舊淪陷於混沌,她也還是忍耐不住緊緊攥著身邊的一切事物,近乎淒慘的呻丨吟出聲。她無力睜開眼睛,耳畔依稀隻能聽見女官的哀求聲:“長依大人再忍一忍,湯藥馬上就呈上來了。”
再來便是金屬的湯匙合著苦澀的藥汁被強行塞丨入她的口丨中;那草藥委實太苦,當下被她全數嘔了出來。可是不管她怎麼掙紮反丨抗,卻又伸過一隻大手來強行捏住下巴將她還在打顫的牙齒強行挑開。
他的聲音依舊冰冷無情——“聽好了,長依。悠思南。你若是不願服藥,我馬上叫他們改呈一碗打胎的良藥來,替你了結這些痛苦。”
“是你自己爭口氣喝下去,還是被丟在這裏任你們母丨子自生自滅,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
她的心頓時空茫一片。
隨即,被疼痛喚回的母性本能,硬生生將她的神誌從崩潰的邊緣再次拉了回來。
“……”
她口不能言,因為她知道一旦開口,她一定會抵受不住這疼痛而咬斷自己的舌丨頭。任由魔王撬開她的口將藥汁生生灌了下去,唇齒間被鋪天蓋地的苦意浸染,可她還是死死咬緊牙關強丨迫自己吞咽下去。
喝了吐吐了喝,到底將一碗草藥咽下大半。她委實再沒有抗拒的力氣,自魔王鬆了手便倒回床榻裏竭力維持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呼吸,一邊默默聽著魔王與醫官的對話:“我把她這一胎交給你,若是母丨子平安,我就賜你一船黃金,再升你做王室的醫官首席。”
“王上容秉……”
“若是她們除了意外,我第一個要你闔族陪丨葬。”
在法老王麵前,任何人都沒有拒絕的權丨利。“保得住要保,保不住也要保!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若是有人敢妨礙他平安出生,我就讓他永不超生!”
自新王繼位以來,雖說他行丨事果決作風狠辣,可到底麵上總是維持著君王的冷漠與不屑;如今甫一見得他一副惡丨魔般猙獰的神情,就連默不作聲跟在一旁的艾西斯也不免猛一哆嗦。更不必提那可憐的醫官本非底比斯人丨士,隻因著醫術超然而被神官相中破格提拔進王宮服侍;如今被魔王這樣態度強丨硬的命令下,幾乎駭得失禁,隻能顫巍巍的跪在地上不住扣頭:“王上開恩!小的自然盡心盡力侍奉長依大人,可是小的醫得了病醫不了心,更醫不得各人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