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午後的悶熱繞至王宮的小花園,賽特抬眼便見莉斯娜早早的候在樹蔭下向他略略福了個禮。
對於這位先王後身邊的得力幹將,從仕年份尚短的賽特此前並沒有打過任何交道——畢竟他擔任大神官得以自由出入王城的時候,先王後早已故去了好些年。
可能夠在這王城中摸爬滾打到如今仍然能屹立於不敗之地,這莉斯娜當然不可能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退一萬步說,若是她沒有些力挽狂瀾的能耐,法老王能夠放心將她安排在長依的身邊麼?
正在分神時,卻見莉斯娜噙著一抹得體的笑容指著身後的園子道:“賽特大人隨我來吧,長依大人已經等了您好半天了。”
“前麵帶路。”
循著一條僻靜的小道款步向前,不就便穿行到了一座小小的蓮池前。並非法老王寢宮外那一池耀眼奪目的紅蓮,密密層層的花瓣上乃是一層的冷豔的清藍色;唯有花蕊的部分摻雜了絲絲血紅,與花瓣交織成一圈細密的紫。
賽特雖則不是什麼花匠,卻也曉得這是在埃及備受推崇的睡火蓮,民間很難得見的珍品。然而端坐於池邊小塌上的長依卻毫不在意的折了一枝捏在手裏,再一片片的將它的花瓣摘下來摧毀殆盡。
手心裏盡是一片冰冷黏膩的觸感,指尖也被染成了微微的紫色。長依不以為意的抬起頭,正迎上微微蹙眉的賽特——許是因為蓮花是埃及人極其崇尚的花朵,被她如此折磨摧殘,令賽特也不免心生了那麼一絲不爽的感覺。
隻那麼一瞬,長依便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隨手將一根光禿禿的枝幹擲了,斜斜倚靠在軟榻上指了指自己眼前的位置:“坐吧,我就不招呼你了。”
見慣了素日裏那個眼神清澈隻知道為了魔王忙到腳不沾地的女官,乍一見到這樣一個眸光銳利的寵妃,倒是真的讓賽特有些難以接受。好歹忍著不耐煩依言坐下來,莉斯娜便笑吟吟遞了杯解暑的草藥涼茶來:“今日暑氣重,賽特大人不嫌棄的話還請嚐一嚐吧。”
忙碌了小半日,又頂著一頭烈日繞來這個小園子,賽特委實是有些口幹舌燥;便也不再客氣,接過那杯茶一口便灌下大半,與他對坐的長依亦是將手中的葡萄汁淺淺的呡了一口。
“唔……可真酸。”
“一早便說了,縱使是孕婦貪食酸的也不能像你這樣吃,沒得將脾胃酸壞了。”
“酸的好歹能嚐一嚐,不酸的吃不下還要倒貼些東西一並吐出來;酸壞了胃腸總也比餓死好,娜娜你覺得呢?”
長依照例是口舌之上決不饒人的,兩句話將莉斯娜頂了回去,回首卻又迎上賽特狐疑的神情:“這多日不見,賽特大人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自然是比你要好些的。”
賽特一向是直腸子的人,說話明裏暗裏總不帶拐彎。莉斯娜微微垂眸,卻見長依笑得愈發燦爛,一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是麼……我還以為賽特大人人忙事多,比不得成日裏混吃等死的長依如此悠閑呢~”
“……你還知道你這是在混吃等死!”
賽特自然不曉得什麼是客氣,直言不諱順道附上一個嘲諷的笑容:“既然知道自己已經死期不遠,如此坐以待斃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所以啊,今天個我特特兒的把賽特大人您請到這兒來……”
她將銀質的小酒杯慢悠悠的搖晃起來,任由晶瑩的果汁傾灑而出:“就是為了給自己尋一條活路——”
“……”
短暫的沉默之後,賽特忽而哂笑:“你?求我是……為你自己尋一條活路?”
仿佛是聽見了十分好笑的事情,賽特也難得沒有維持住素來刻板嚴肅的表情:“縱使如今沒有悠思南家來給你倚靠,你可還是那個長依.悠思南呐——這世間隻有你去斷旁人的活路,我還真不信你會有什麼有求於我的。”
“當然有啊~”
長依的語氣極是雲淡風輕,與她此刻那清淺的笑容很是相宜,仿佛是在說什麼捏死螞蟻一般極其微不足道的事情:“我要你以褻瀆神靈的罪名……替我彈劾阿克那丁。”
“!——”
她說的極輕巧,卻仿佛驚雷一樣在賽特的腦海中炸開,逼得他連手中的杯盞也險些打翻:“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你以褻瀆神靈的罪名,彈劾大神官阿克那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