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依連眼皮子也沒有多抬,嘴角的笑意亦是維持不變。與此相對的,賽特卻是狠狠一拍她麵前的石桌惡狠狠道:“別給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覷著舉止有些激動的賽特,立於身後的數名親衛主動提著武器上前了半步;倒是那莉斯娜難得鎮定如斯,哪怕聽得她這樣的要求亦是巋然不動,隻作勢輕咳了一聲:“賽特大人還請注意言行。”
“我已經很注意了,才能容忍這個瘋女人到現在。”
與燃氣怒火的賽特相比,長依的語氣依舊淡淡涼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在同你開玩笑了?”
“我知道你還沒瘋,別在這裏同我盡說些瘋話!”
若說長依約他來此是為了請求他施以援手照拂她們母子,賽特倒也會毫不含糊的應承下來——且不說昔日他承過長依的恩情一直沒有償還,縱使是為了法老王這唯一的子嗣,他也會主動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予以她相當的照顧。
可是如今長依一張口,便是要他協助自己對付她的政敵——且不說阿克那丁於他有著知遇之恩,那可是被千年神器所選中的大神官,豈是因為她的一己恩怨就能隨意撼動的?
雖則作為元老院的核心人物,阿克那丁乃是王朝之中頑固派的代表,與悠思南家甚至與法老王都不大對付;然而賽特心如明鏡,阿克那丁同樣是自先王在位時便侍奉至今,為埃及立下過無數功勞的肱股之臣。不管出於怎樣的目的考慮,此刻的長依若是想要扳倒他,賽特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似乎是完全預料到了他的反應,長依並沒有為此置氣;隻是久坐疲憊,扶著軟榻坐正了身體方才繼續道:“我說過了,我不是在同你開玩笑。阿克那丁犯下了瀆神之罪務必遭到嚴懲,你們誰都保不了他。”
“……不可理喻!”
這樣的對話委實太過瘋狂,是以賽特再也不願意麵對一個失去了一切顧忌後歇斯底裏破釜沉舟的瘋女人。當即一拍桌子起身,動作粗魯甚至將長依喜愛的那隻酒壺也給震翻了過去:“失陪了!”
“站住!”
本想近前收拾殘局的莉斯娜隻得硬生生止步退了回去,卻見長依維持著她那晦暗的笑容,自賽特背後陰慘慘道:“我是不是瘋了……你自己回去好生查探一番就知道。”
“……”
見他並沒有回頭的意思,長依便自唇瓣裏擠出幾個破碎的發音:“克魯埃納村。”
“!——”
“盜賊王巴庫拉,還有……你們所迷信著的,千年神器的力量……”
長依很是懂得點到即止,吐露出一點關鍵的信息後便將視線轉回手中殘餘的半杯葡萄汁上:“我從不信口開河——隻看你是否有那個膽量去追尋真相。”
言畢,再也懶怠著與他耗費唇舌,撐起胳膊招呼莉斯娜:“好了……日頭這麼熱,扶我回去睡個午覺算了。”
“……慢著。”
方才轉身,沒有默數上幾秒,賽特的暴脾氣便按捺不住性子厲聲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那沙盜的案子你查了這麼久,總該也有些頭緒了吧?”為著緝捕巴庫拉,賽特自然要對他的出身下一番功夫徹查;若是順風摸瓜揪出些什麼克魯埃納慘案之類塵封的往事亦是在長依的意料之中。然而她並沒有替他解惑的意思,隻眯起眼睛一指她扔在地上的那枝被摘光花瓣的睡火蓮:“外在越是光線明亮的,切開來全都是黑的——你瞧,這支花兒開的倒是豔麗,可誰又能想到它內裏已經快要朽爛了呢?”
“……”
“明日縱使你開口,自然也有人出麵彈劾那個頑固的老頭子。賽特大人若是不能公事公辦,最好也能給我保持沉默。否則,我自然有的是辦法將你那位紅顏知己的秘密捅出去——你曉得現下明裏暗裏有多少人在對她虎視眈眈,包括你如今正敬重著的那位。”
“你敢!——”
“我一個瘋女人無牽無掛,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敢做做不出的?”雖則聽起來是威脅的語氣,話裏話外卻總又摻雜了一絲難以被他捕捉的勸說之意:“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這一點想來你比我還要清楚——”
“……”
“莫要做出讓你我都後悔終生的事情。”
法老王料理完繁雜的政務,再次得空前來陪伴她的時候,卻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