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是疫情爆發第一年。也是家裏發生變故的一年。母親走了,弟弟寄養在大姑家。
當時我在深圳,父親在佛山。我對母親的走早有預感,2018年回家,到了家母親沒做飯,給我10塊錢讓我去買麻辣燙吃,我埋怨那有什麼好吃的,但還是接過錢出去買了回來。
平時在家裏,我住西屋,母親住東屋,母親對手機很癡迷,幾乎一直玩。我每天跑去朋友家玩,到中午朋友家吃飯想留我在那吃,我拒絕了。回到家看她還在玩,邊玩邊笑,不做飯。勸誡她說:你怎麼拿著手機玩起來沒完了。
我跟弟弟相差14歲,母親是把我捧大了,接著捧弟弟。弟弟出生抱回來時,放在炕上哇哇哭個不停,母親是邊悠邊哄,夜裏也常常睡不好。我都看在眼裏。心疼母親。
母親走了後,會經常在短視頻平台發視頻。視頻裏有她和別的男人。親人和我都看得到。村裏人也看得到。家裏人問我聯不聯係的上母親,我看到視頻裏母親發自內心的笑容是真心祝福她們。不想讓她一輩子守著孩子轉。私信給她說:不知道你過的怎麼樣,隻要你覺得幸福就好了。她沒回。我認為母親是囚籠中的鳥,飛走了就永遠不要在飛回來。後來慢慢了解到,她是一隻猛獸,出來了是要吃人的。
我平時工作上班,母親走對我一點影響都沒有,想的就是和父親日子照樣過,沒憂愁沒煩惱。知道父親不會做飯,還列了過年菜譜,想當然的想象自己做菜的樣子。
春節前幾個月,父親給我打電話,商量過年回家提前訂火車票,開始說他訂,我怎麼好意思讓他訂。搶過來說我訂。我知道我父親身份證號。我們相約在廣州中轉。一起坐火車回家。
之前沒買過春節回家的票,不知道春節這種大節要提前好早就要買票,沒當回事。正常忙工作。深圳節奏快,早出晚歸,昏天黑地的忙。時間不夠用,我跟不上。過了半個月父親心裏沒底微信問我票買好了沒有,我晃騙他說買好了,年輕做事情根本不知道輕重緩急,火燒眉毛也不曉得。才開始買票,點開程序,臥鋪沒票了要排隊搶票(那時還有二等座),也沒當回事,找人加加速,自己再花錢加速搶,沒以為然。
當晚,同事們坐在一起聊天。詢問我,她們早都訂好了火車票、機票。看我手機顯示搶票中還沒訂好,都為我著急,說托朋友幫我問問,開始說一人要加價200,我說可以。之後也說買不到。沒辦法了,買不到臥鋪,連二等座都沒有了。機票又太貴。隻能先買兩張站票。臥鋪放在那裏搶。買好站票跟父親講,父親給我一通數落。
我跟我父親就像仇人,冤家。不見麵吧還挺好。見麵就不行。我對他,單方麵的。我從小就嫌棄我父親。學校開家長會,我最煩他來給我開,有時會問他:我媽怎麼沒來?父親說:家長會,誰來不都不一樣,母親也這樣說。偏偏總是他來。衣服不想著換,就穿他平時的衣服,裏麵穿件布夾克,外麵再套一個帶兩大兜的外衣。冬天還會戴一個帽子。每次看到是他來,我都頭疼。會快步迎上去,用身體把他擋住不讓同學看到,然後迅速把他拽離同學視線。怕丟麵子。
火車出發前一天,父親比我早到廣州,那日天很好,風平浪靜,陽光暖人。我拽著皮箱走出站,一眼就看到父親蹲在前麵台階上,麵前放著兩個手提包和一個大背包。我朝父親走過去。父親看到我起身瞬間就哭了,低著頭像是小孩子受到委屈看到了家長。
我朝周圍看了看,全是人,這一簇那一堆,都往這裏看。感覺沒麵子,黑著臉說:哭什麼?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冰冷的話和表情,一下就把我父親的淚冰了回去。哽咽著說:就幾個包也沒多少東西。
我說:走吧,吃飯去吧。父親彎腰拿提包,我搶過拎在手上,把大背包轉身也背在身上,背包壓得我往後仰。很沉,比提皮箱還要沉。父親幫我拽皮箱。我快步往前走,他慢跑後麵跟,我拽他逃離車站,就像拽出同學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