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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個小時,父親就排便了,有香油味,我去找醫生。醫生說:出院吧。

仰起頭看天,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銀花,隨風飄蕩,吹落在頭上、化了,吹落在臉上、肩上、衣服上都融化了。落在地上也融化了。東北的天氣變的古怪,雪落在地上存不住。街道上車輛急踏著殘雪,髒亂不堪,道路兩邊都是黑泥。父親拽著帽子蓋住耳朵,脖子縮在立起來的脖領裏,雙手交叉插在袖管裏麵,整個身體緊縮在衣服裏麵,天氣變得更冷了。

回家後不多日,父親就要打工去了。大姑心疼父親勸父親多休息幾日在走。父親單位正常複工,父親堅持複工日報到。我不著急,我單位因為疫情複工不確定。姑姑勸不動父親就改勸我:讓我跟父親去,父親那裏掙得也不少,父子倆還有個伴。

我猶豫想了想,花唄賬單下個月要還很多,單位還遲遲不開工,就讓父親問一下他單位那裏還要不要人,說:要,落地先做核酸,隔離七天在做一次核酸就可以了。

出發前姑姑給父親帶了好多醃製的鹹菜和辣醬。並囑托我照顧好父親,千萬不要惹父親生氣,我一口答應了。回去火車買的是硬臥,火車上所有人除了吃飯都戴口罩。人也不是很多,躺的累了,火車晃悠晃悠停了,我會跳下車出去透透氣,看各種商品小販賣東西。父親一路上柔柔弱弱的,沒之前有精氣神。

車轉了又轉,火車轉汽車,汽車轉地鐵,地鐵轉公交,中間停了又停,沿途的風景盡收眼底。我的心澎湃又激昂。到了父親單位,落地核酸檢測結果出來,父親去複工,我拉去隔離,隔離在父親宿舍樓的單獨房間裏。裏麵放著空蕩蕩的四個雙人床鐵架子。門邊有兩個鐵皮櫃子,一動哐當哐當響,房間裏靠陽台有洗手台和獨立洗手間。每日早中晚都有人送飯,吃喝無憂,那我隻能是無所事事的玩遊戲。期間父親經常偷偷溜進來看我,給我帶好吃的,問我吃的啥,吃的好不好。有時我在玩遊戲,有時在吃飯,就會回一兩句。

我是父親介紹進來的,自然跟父親一個寢室。部門也是一個部門,自動化焊接部門,工作最累工資最高的部門。隔離結束的最後一晚父親帶我回寢室,寢室裏麵隻有一個上鋪空著。父親住靠門邊左側下鋪,空鋪在父親斜對麵,空鋪下鋪有之前工友的行李衣服,上麵全都是老鼠屎,不曉得還回不回來,不能動人家的東西。旁邊兩位大叔的床鋪都很整齊利落,有一個還掛了蚊帳,我仔細一瞧父親床鋪,床板上麵隻有一個涼席,沒有褥子。把衣服疊成方塊型當枕頭,上麵有一個被子。這哪裏行,跟父親說一會出去買我用的行李和洗漱用品堅決一定要給父親買褥子和枕頭。父親說:不用,給我買就行。我必須要買。枕頭是有兩種不一樣類型的。我讓父親選,我要他剩下那個。

我跟父親一個班次,當月上白班。按月轉班,兩班倒。一天發一個N95口罩,從不多發。每個月公司還會給飯卡補助兩百塊。

工作時父親經常抽空過來看我工作情況,問我累不累,關心我讓我小心一點,注意安全。父親的工位離我很遠,我看不到。但我知道在哪。我忙碌工作渴的實在不行了,會跑去父親那裏喝水,父親有公司發的水杯,裏麵泡著滿滿一大杯茶水。中午吃飯跟父親一起在食堂吃。食堂不提供餐具,需要自己帶。拿兩個碗盛飯,菜盤跟父親用一個,打兩個菜,總有一個是蘿卜燉牛肉,父親說吃蘿卜順氣對身體好。下班後我們也會一起從廠區出來,路過一堆雜草,父親會低頭在那裏摘東西。我好奇過去一看,竟然是家鄉的野菜,特別大。父親跟我講:這裏人不認識這個野菜,他們也不吃。父親摘的都是離廠區比較遠的嫩綠葉。晚上我們一起吃飯,父親把洗幹淨的野菜讓我嚐,把野菜沾上辣醬,吃一口,苦苦的,還蠻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