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從點燃的黃仙紙裏麵拽出幾張,散落在門前四處角落。對著八仙桌燒紙磕頭,是為了祭拜回家過年的親人、祖先。散落四處的黃仙紙,是為了打發那些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家裏不煮餃子,我自己也包不了,也不會。更不會做那些提前想好的美食菜譜。那隻是白日做夢,憑空想象。年夜飯去大姑家吃。
大姑家的伐紙要晚一些,我做完了自家的就跑去看朋友家放煙花,我的兩個朋友家裏挨著,春節買煙花明爭暗鬥,我隻看一家,兩朋友裏關係更好的那家。他家煙花很多,點燃要放蠻久,煙花在天上炸裂比整個村子還要大,鞭炮從街的一頭扯到街的那頭,劈裏啪啦響整條街,還有那種叫鐵樹銀花的煙花。形狀圓錐形,坐穩放在地上,口朝上,點燃之後一直往上噴,由慢到快,變換多樣,火柱由一米到兩米,再往上直到最高,可以點亮整條街。噴二十分鍾,很羨慕。
我伐紙整個過程二十分鍾,人家放一個煙花就趕上了,嫉妒羨慕。透過屋前窗戶往裏麵看,一大桌子的菜,全是肉,他母親還在廚房忙,在快要結束時我就回大姑家了。
大姑家過年吃素,菜樣很多擺在桌上,很淡雅,沒有人家的大魚大肉看著香,吃著沒味。一一嚐過,吃飽喝足就跑去朋友家。我家裏很靜很冷,不熱鬧。主要是冷,沒有父親來幫忙燒火暖屋了。
我們提前就約好通宵達旦打撲克。在大廳放好桌子,幾個人坐在上麵,玩錢又有人不玩。不玩錢又沒意思。打到早上三四點乏味無聊,也困倦了,回去睡覺。那晚炕好冰,被窩好涼,不能脫衣睡,隻好穿衣服睡,再多蓋幾個被子。
睡醒了,實在太冷了,比屋外麵還冷,起來燒火暖屋,進廚房一看有好多父親提前準備好的木材、秸稈和煤。
年過完,父親實在挺不了了需要去醫院,要我陪著他。
那時候疫情四處擴散,每個地方出現疫情就會立馬封鎖,搞的人心惶惶。空氣是病毒主要傳播途徑,人與人溝通的橋梁是口罩。不管你是七大姑還是八大姨,請你先戴上口罩再跟我講話。口罩供不應求,普通口罩超市都買不到,更別說是N95口罩。我翻遍家裏所有櫃子都沒有口罩,父親從背包裏拿出一遝N95口罩遞給我。我很驚訝,戴上N95口罩後腰挺的都直了,頭也擺的正了。極大程度的滿足了我虛榮心。
打車到醫院,掃疫情碼填信息。掛號檢查,做CT。過年醫院人少,隻有部分醫生值班,檢查結果確診腸梗阻。醫生囑托需要住院觀察。要吃流食。護士早晚過來給父親掛吊水和一大袋子營養液,乳白色的。醫院是整合新建的,病房裏有可以掃碼支付的陪護床。拉開是床,疊上是凳子。晚上我就睡在上麵。
每日三餐我都跑去外麵餐館買,平時燈火通明的滿條街,零散的隻有幾家餐館開門,尤其到了晚上,更加漆黑,聽傳說“年”是一個很恐怖的怪獸,過年是需要家家戶戶燈火通明,鞭炮齊鳴。現如今如此蕭條的街道敗象,“年”來了豈不是一口就吃掉整個城池。除了吃飯時間需要我出去,其餘時間我就陪父親,看著吊瓶,乏味了就坐在陪護床上打遊戲,病床前有插排,沒電可以充電。
住院期間,父親就是每天掛吊水和營養液。我每天躺在陪護床上睡覺,玩遊戲。醫生時不時過來詢問情況,父親一點點有好轉,第三天,醫生過來用手指點壓父親腹部,詢問父親痛不痛。得到回答不痛後,轉過頭讓我去買瓶香油,買回來讓我父親喝下,如果排便有香油味就去找他。我買回來遞給父親。父親擰開瓶蓋毫不猶豫皺著眉頭一口喝下去,喝完一口膈返上來。全是香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