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嘬一口茶,驀覺一絲淡淡的幽香自窗外飄入鼻息,我趕忙看樓下,卻見兩柄黑傘自雨中緩步而來。到彙針軒門外,便止了步,一個男人的聲音道:“就是這裏了。”帶著濃厚的廣東腔調。
雖然有雨傘擋著看不到人,但那聲音我卻是聽出來了,來人叫周炳榮,是廣東汕頭的一個古董商人,平素與三叔在生意上頗有來往。另一個盡管沒有出聲,卻可以知道是個女人。因為相隔這麼遠我就已經問道一股醉人心脾的茉莉的芳香,是香水的味道。
聞香識女人,懂得寵愛自己的女人從來不會忘記那一抹隨風輕盈的飄香。就那不經意間走過,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麵孔,卻已被那擦肩而過的一縷幽香所迷醉。而且我敢確定那絕不是一般的普通香水。隻覺那香水的味道和平日裏聞到的都極不相同,至於不相同在哪裏卻又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我斷定那絕對是純正而名貴的法國香水。那東西我是知道的,就那麼小瓶,幾千或是萬把塊錢都還算便宜的。要知道九十年代中國,一萬多塊錢相當於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了。根據這些已足以讓我斷定這不但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有錢的女人。
彙珍軒是分為上下兩層的複式建築,大小麵積在整個八仙庵古玩市場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樓下一層做了待客大廳,擺放些古玩珍品賞人耳目,而樓上卻純粹做了喝茶賞花的雅閣。虯枝曲繞的鬆柏盆景的掩映間,放著一套純實木的紅木桌椅,茶幾、坐榻、獨椅,均是精雕細刻,古意盎然。紅木茶盤上是一套純正的宜興紫砂茶具。
小柔挽著衣袖,用她那纖纖妙手將含著熱氣的茶具一一拿出,然後逐一添入那青茶片經過臼子後的青汁,這時這茶具已經不再是紫砂的味道了,然後再添入那早已泡好的茶水。江南蘇杭一帶茶道盛行,而華叔父女本就是原籍江蘇宜興。眾所周之,宜興不僅盛產紫砂,更是盛產茶葉,茶道之風也是名冠天下。華叔祖上幾代都開有茶坊,對於茶藝自然頗有研究。小柔耳濡目染,卻也是頗得他的真傳。隻見她的動作優雅而明快,嫋嫋婷婷間,這茶似乎已經不僅僅是茶的味道了。
眾人分賓主依次入座,一番寒暄之後,我已經知道那四喜丸子臉名叫周大同,廣東汕頭人,做的正是古玩生意,與我三叔在生意上頗有往來。初聽“周大同”這個名字,我還著實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與那個什麼賣珠寶的什麼“周大福”、“周大生”有著什麼關係,一問之下,那周大同嬉皮笑臉的回答道:“同姓而已,雖說沾了了兩個字,其實一點關係也扯不上,那兩家是賣珠寶行當的,我周大同隻是個小打小鬧的普通生意人,夏先生切莫誤會。”
我當然不會誤會,心說就你這副嘴臉,怎麼看都像是個地痞無賴加流氓,賣珠寶你是八竿子打不著,搶珠寶你還差不多。
而那漂亮的混血女郎卻是大有來頭,她祖上兩代都是英國華僑,她畢業於愛丁堡大學,名字叫做Mirabelle(米拉貝爾),我上學的那些年頭雖是不怎麼認真,卻還是模糊懂得這個名字的來頭,知道是西班牙語,意思大致就是:非常美麗的女人。當下心中不由讚歎真是名至實歸。而她還有一個中文名字叫做沈佳柔,竟然和小柔的名字中同樣有一個“柔”字。心想是不是名字中有個“柔”字的女孩子都會很漂亮,倘若叫我回到古代做皇帝,碰到納妃選秀女時候,一定讓下麵的人先將全國各地的秀女名單呈上來,碰到名字中有個柔字的就統統納進宮來,這樣既節省人力,又節省開支,須知道古代皇帝三年選一次秀女,而這每選一次秀女的開支銀耗從來都不是一筆小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