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嗆苦著臉,卻不敢不答應。
少年便把蘇蘇讓進了屋裏,那冷清清黑洞洞的屋子,迎麵撲來一陣潮氣,混了書香,不是那麼好聞。蘇蘇眉皺得愈緊,很快又舒展了,不動聲色地揀過一張小杌子來坐了,淡淡道:“蘇合啊,你要是天天悶在這屋裏頭,對身體也不好,常出去走走不好麼?”
少年身體僵了一僵,臉色也沉了沉,像是落了一層灰。他在她旁邊隨意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有些太大了,蘇蘇不由疼得喊了聲。他依舊沒有放開的意思,把臉貼過來,灼灼地望著她,直望進她眼睛裏麵去:“我們,我們私奔吧!”
蘇蘇瞪著大大的眼睛,她的眼睛本來就圓,像是貓眼睛,平時微微眯著,倒有幾分疏懶嫵媚,一瞪大了,便有一種驚異的天真,像聽鬼故事的小孩子。
她平了平氣,把目光調到別處,書案上,床帳上,香爐上……最後落在他握著她的手上:“蘇合,你是不是瘋了,私奔這個詞,可不能亂用,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麵去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蘇合急急地,“原本咱們也沒有關係。”
借著窗外的光,蘇蘇抬了眼睛,細細地打量了蘇合一遍,這少年生得這樣精致,精致的不像是真的,像一碰就碎。她想著,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遇到這樣的美少年,向自己求愛,那會有多激動,然而現在,這美少年,用這樣火熱的目光看著她,她隻有回避,雖然她與他,在血緣上的確沒有關係——聽說他是他娘偷人生的,蘇浩然還肯養著他,也不過是念著她娘曾救過自己一命的情份,也是因為這情份,他給了他“蘇”這個姓,是大寬容,大慈悲。可是不管在血緣上他們怎麼沒有關係,在心裏上,蘇蘇一直是把他當弟弟的,再沒有別的可能。
她被他看得不耐煩起來,有那樣一種感覺,仿佛自己的臉給他看出了一個洞,從那洞裏燒出火來,全身都跟著熱。她使力撥開他的手:“蘇合,就算你不把我當姐姐,我還是一直把你當弟弟的!”
“我不是你弟弟!”蘇合睜大了倔強的眼睛,她突然覺得他這眼睛與蘇浩然很像,細長嫵媚,長的睫毛,擋住了寒綻綻的黑眼珠子,有一種陰鬱。少年還在說,“我不是你弟弟,也不要做你弟弟!”
蘇蘇看他這樣不可理喻,索性站起來,輕飄飄地道:“我不喜歡比我小的男人,不不不,你還不是男人,你不過就是個男孩子!”
蘇合的臉就白下去,那層似蠟染出的白光,透出淡淡的青色,他坐著不動,垂著頭,她抬腳要往外走:“以後別用自己的命去威脅別人,萬一人家不稀罕呢,我走了,你好好歇著吧——晚上用湯婆子捂著腳,你不是一向腳寒麼……”
他陡然跳起來抱住了她,抱得那樣緊,她從來不知道這個單薄的少年有這樣大的力氣,她也不掙紮,隻冷靜地說了句“放手”,蘇合一向聽她的話,可是顯然這次他不肯聽她的,伸手捏住她的下頦,惡狠狠吻了上去。
蘇蘇腦子裏亂哄哄地,鼻子裏有淡淡的香,也分不出來是什麼香,是他臉上的味道。
雪愈下得大了。
嗆嗆用衣衫兜了幾個石榴,要向她獻寶,然而推開門,才喊一聲“小姐”人就僵住了。那幾個石榴從衣衫裏掉下來,一路滾到了蘇蘇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