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僵屍初現(2 / 3)

何永進坐在凳子上,氣呼呼地說道:“恒淮啊,不是我說你,這山裏,自然有山裏的規矩。山裏人膽子大,殺人放火,什麼都敢做,唯獨這個喜神,不可觸犯!剛才幸好我把你拉了過來,如果再看下去,萬一叫喜神發覺了,被趕上來咬一口,連你也會變作喜神!”

我吃了一驚,說道:“真的那麼玄奇?這人死了,怎麼還會跳來跳去,我覺得邪門啊!難道當地政府不來管一管嗎?”

何永進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四下裏檢查一遍,確認沒有人偷聽,才悄悄湊近來低聲說道:“不瞞恒淮,喜神,其實是湘西土語‘死人’的諧音!大家喊喜神,其實是忌諱。聽說剛解放的時候,是有解放軍戰士來查這些封建迷信的事兒,但是後來……”何永進麵露驚恐,“聽說,那來查事的一個排解放軍,全部神秘失蹤!後來發現的時候,都死得很慘。自此之後,政府就諱莫如深,隻要他們不傷及無辜,基本睜隻眼閉隻眼。”

我大駭,又聽何永進說道:“中國曆史悠久,綿延近五千年不絕,流傳下來了許多詭異的事情。我聽說,那喜神趕屍的起源,來自於幾千年前的上古時期。蚩尤與黃帝在中原大戰,殺到屍橫遍野。蚩尤大敗,往南逃跑。蚩尤對身邊的巫師說:‘我不能丟下在此戰死的兄弟不管!他們的妻兒都在等待著他們的回歸!’於是巫師答應了,拿著符節在兄弟們的屍首中間吟唱:‘死難之弟兄們,此非爾安身斃命之所,爾今枉死實堪悲悼。故鄉父母依閭企望,嬌妻幼子盼爾回鄉。爾魄爾魂勿須彷徨。急急如律令,起!’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一下子都站了起來,若是缺失肢體的屍骸,也自動拚合起來,規規矩矩地站在巫師身後,一步步往南走,直至退入苗疆,也就是現今湖南一帶。本來趕屍的秘訣,隻在僰人手裏流傳,後來漸漸穿到了漢人手裏。我們這邊十裏八鄉,若是有家人暴斃在外,都會托人把屍骸趕回來,這就是趕屍!”

我瑟瑟打了一個寒顫,一月份本是天寒地凍,山間更是寒冷,這時叮鈴鈴的鈴鐺聲響起,傳出一個男子的喊叫:“歸魂嘍!歸魂嘍!”

孤寂而幽幽的招魂之聲響徹漆黑的夜裏,當真像是一隻鬼手,撥動著人類心裏最深處的神經之弦。何永進說道:“睡吧,我們明天還要趕路。隻要避開喜神,一切平安!”

我和何永進草草上了床,擠在一起。我一個人身在外地,本身就有孤寂感,加上又是遇到如此詭異的事情,身邊何永進已是鼾聲大作,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直想著那個喜神的事情。我在南方叢林戰場上殺人也不少,見過的屍骸更是不計其數,什麼死法都有的,唯獨沒有聽說過人死了之後,還會蹦蹦跳跳的。突然靈光一亮,有詭異!我想起以前有一位老戰士同我講過,說道有一次他們營地裏鬧鬼,大家夜裏合夥過去,結果發現隻是一隻大號老鼠在作怪。我是無神論教育出來,怎麼會信這些邪魔外道呢!我要揭破他們的詭計!

我摸摸放在胸口的護身符,一個毛主席像章,頓時膽子大了一圈,悄悄地爬起來,盡量不驚動何永進。因為天氣寒冷,我們都是和衣睡覺的,倒是省了一圈穿衣服的功夫,把鞋子扒上之後,就可以偷偷地拉開門出去了。

我摸黑走在走廊裏,慢慢地來到大堂,看到大堂正中躺著兩口薄皮棺材,棺木頭大大地寫著一個壽字,上麵點著一盞香油燈,散發橘黃色的昏暗光芒,使得大堂裏的每一樣東西都若隱若現,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影子,仿佛處於生與死的邊緣。

我既然來到了大堂,硬著頭皮過去,慢慢靠近棺材。說來也奇怪,這兩口棺材,其中一口材居然沒有棺材蓋!

沒有棺材蓋,假若棺材裏有屍體,也就是那個什麼喜神,直接暴露在外,似乎在故意勾引著人過去瞧瞧。

我的好奇心頓時被高高吊起來,信手捏了捏毛主席像章,又隨手拾起一條板凳。我也曾經聽說過不少僵屍暴起傷人的故事,唯恐他突然從棺材蓋裏麵撲出來。這樣我一步步地慢慢靠近,一手攥著板凳,一麵伸長脖子,把腦袋伸進第一口棺材裏!

哪知一見之下,頓時大失所望。不過躺著一具平常的屍體,既沒有駭人的恐怖麵目,也沒有張牙舞爪的舉動。我見他麵色慘白,死了一段時間了,還不如我在南方叢林屍山血海裏遭遇的可怕。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躍躍欲試要抱起一個一百斤重半人高的炮彈,運足了力氣,哪知居然是隻有十斤的薄皮練習彈,不禁浪費地厲害,還因為吃力不準,摔了個仰八叉。

我頓時泄氣,懨懨地坐在棺材邊的凳子上,喘口氣。

腳邊的綁腿突然有人一扯。

“別鬧!”

我以為又是何永進不聲不響地來拖我回去,頭也不回。

又是一扯,我低下頭,突然渾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倒湧!地上有兩個影子,一個是我,另外一個,卻明顯不是何永進的!矮矮小小,頭上長著兩隻角,猶如傳說中的血衣夜叉!

前有僵屍,後為夜叉,我隻覺得一股涼氣立時從頂門裏灌進來,骨髓都冷颼颼,堅韌如鋼鐵的神經差點崩斷。我一個趔趄,就跌進了棺材裏,仰躺在死人身上,手腳不住亂舞。在這種情況下,我居然還是沒有嚇得大聲喊出來。畢竟是在南方叢林戰場呆過,黑漆漆的夜裏攻防,誰第一個喊叫暴露目標,誰就是第一個死鬼!我已經養成習慣了。

更怪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在死屍的嘴裏,慢慢冒出一團團白色的光芒,飄飄然地飛了上去。我正發呆中,這時那長著兩隻角的夜叉慢慢把影子伸進棺材裏,我手腳不再亂動,定定神,卻發覺影子的主人,居然是一個梳了兩條辮子的七八歲小孩。他穿著髒兮兮的衣服,頭上留著兩隻朝天辮,燈光一照,影子卻是如長角的夜叉。我又氣又好笑,今天怎麼老是遇到這種一驚一詐的事情呢?果然世界人沒有鬼,隻有人嚇人。

不過這小孩子膽子也夠大了,尋常的這個年紀小孩,聽到棺材二字就已經嚇得睡不著覺了,他居然還有膽子來棺材邊。我心理疑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觸手溫暖,是活人,於是我問道:“小鬼,你來做什麼?”

小孩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搖搖頭,我一愣,反問:“你不會說話?”

他點點頭,原來是一個啞子。

我從棺材裏出來,看到這個小孩又鑽到桌子底下,像隻小貓一樣蜷起來睡覺。原來,這竟然是他的地鋪。這個老板好毒啊!不論小孩是什麼人,怎麼能夠如此虐待呢?現在是新社會,不是舊社會,劉文彩、周扒皮不得好死!

我怒氣衝衝,拉起小孩說道:“夜裏這麼冷,當心凍死!走,小鬼,和叔叔一起過去。擠擠睡一下吧。”

我把小孩子抱起來,他年紀應該有六七歲,但是體重很輕,不過三四歲的小孩份量。我心底一沉,到了早上,我必定找老板算賬。

我沒有吵醒何永進,三人就擠在一起,一起取暖睡到天明。雞叫三聲之後,突然我聽到嘶聲裂肺的慘叫:“是誰?是誰動過喜神了?狗子呢?我不是叫你看住壽材,人跑哪裏去了?我找到你,一定要打死你這個狗頭!”

原來這個小孩叫狗子。

他聽到老板的叫罵,頓時一陣哆嗦,我拍拍他的腦袋,說道:“不必擔心,有叔叔在!”

當即我就起來,領著狗子進入大堂,老板和昨晚看到的那個精壯漢子站在棺材邊,盯著被我翻的一塌糊塗的屍首。老板一見狗子,衝上來就要揮拳毆打,我一把攔住,喝道:“住手!你想幹什麼?”

老板怒氣衝衝,叫道:“我叫這個小鬼把壽材和喜神看好,哪知道他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你看看,現在喜神成了什麼樣子?”

我哼地一下:“喜神是我不小心弄壞的,小孩子也是我帶過去的。要找人算賬,也應該找我!我還得找你算賬呢!這個小孩被你虐待成這幅德行,你簡直就是解放前的地主老豺、拿摩溫!”

“你!你,這是”老板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但我的個子塊頭遠遠超過瘦小的老板,指責的氣勢立時遜了三分,支支吾吾說道,“這是我們的家事!由不得你管!”

那精壯漢子眉頭一皺,說道:“別吵了,吵了也沒用。既然喜神的魂已經被驚走,沒辦法,我們就再把喜神的魂招回來吧。這位解放軍同誌,喜神魂是你驚走的,之後有點事情,也得麻煩你一下,再把喜神魂召回來。”

我雖然不信這幹牛鬼蛇神,但是畢竟禍是我闖出來的,理應由我負責,倒是何永進事後得知,又把我罵個狗血淋頭,說什麼山裏的規矩不可壞,少碰喜神之流等。而那所謂的喜神招魂,其實就是左手持一雙紅繩銅鈴,右手揮一三角杏黃令旗,到處走來走去,大搞封建迷信活動,招魂完差不多是傍晚時候,這樣我們耽擱了一天功夫,晚飯之前,門口突然飛出一個小小的影子,我瞅見了說道:“狗子,不必躲躲閃閃,有事情出來吧!”

狗子拉住我的手,極力想把我拖過去,我雖然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是跟了過去。狗子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偏僻的小房間,裏麵嘰哩咕嚕傳出低低的說話聲。

“那狗子,克死爹媽的雜種。要不是念在親戚份上,我把他撿來,老早喂狼了。可惡,居然幫著外人!那兩個解放軍的,也太喜歡多管閑事了。”

這是老板的聲音。

“老兄不必發火,你可知,今天我為何把他們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