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大青山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雨霧,猶如水墨畫兒一般,清新入目。
雨歇之際,從青山村最西邊的一座小院走出一名少女,渾身縞素,戴著鬥笠,背著藥簍,手裏提著藥鋤和籃子,黝黑平凡的麵容上一派沉穩,粗黑的眉毛下,長睫濃密,如同兩把小扇子,嚴嚴實實地遮住了眸子裏的點點精光。
一位中年婦人拿著一件蓑衣追上來,披在少女身上,“小樓,雨停了,山裏樹上卻還有雨水,風一吹落將下來,披著蓑衣就不會著涼了。”
“穿衣衣,不著涼。”一個小娃娃趴在門邊,奶聲奶氣地附和,“阿姐,乖乖。”
小娃娃約莫三四歲年紀,生得粉妝玉琢,格外齊整。
一身孝服穿在身上,仿佛是觀音座下的小金童。
“知道了,娘。”名喚小樓的少女淺淺一笑,頰邊微現梨渦,瞬間照亮了整張小臉,回身摸了摸小娃娃的腦袋,“小寶在家裏乖乖聽娘的話,等阿姐回來,買糖給你吃。”
小娃娃聽了,眼睛一亮,頓時口水長流。
“阿姐,真的買糖?”
“真的,不騙小寶。”看著弟弟可愛的模樣,小樓忍不住發笑。
婦人卻嗔道:“買啥糖?你就溺著他罷!”
“就這麼一個兄弟,不疼他疼誰?”小樓扶了扶鬥笠,她也是有梯己私房的人,不在意買糖的百十文錢,“娘,我走了,你快帶小寶進屋,外頭還有點兒寒氣呢。”
“哎,你在山上小心些,留心腳下,剛下過雨,路上到處滑得很。”
婦人過早衰老的臉上浮現一抹愧疚,望向小樓的目光十分柔和,小寶卻不忘姐姐的諾言,對著小樓的背影揮手,“阿姐,記得買糖。”
小樓反手擺了擺,往西邊的大青山走去。
采藥對於小樓而言乃是家常便飯,一入深山,便瞧見了不少草藥在草叢中搖曳生姿。
從遮天的樹木下走過,枝頭上的積水嘩啦啦落到身上,如同大雨滂沱。
彎腰拿著藥鋤小心地挖掘草藥,小樓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哎……
她也算是年輕有為,是未來中醫界的泰山北鬥,可怎麼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人家穿越,不是皇後,就是王妃,再不濟也是大家閨秀、名門千金,怎麼到了她穿越的時候,她就成了苦逼的小村姑,還是個被親爹親祖父親奶奶過繼出去的!
她現在的母親柳氏,原本是她的堂伯母,也是她的親姨媽。
她親生父親名喚風祥,是村裏唯一讀書有出息的人,二十多歲就中了舉人,當時震驚了整個縣城,許多人上趕著結交。風祥二十八歲中了進士,為了娶達官顯貴之女,當即寄了休書給妻子小柳氏,沒有逼死小柳氏的原因就是如果小柳氏死了,就將永遠是他的結發原配,就算新人進門,隻能成為填房、繼室,在宗祠裏也得給小柳氏的牌位行禮。
同時,風祥還寄信給父母,請求族裏把小樓過繼出去,橫豎族裏有不少無兒無女的人家,小樓如今的父親風大柱就是一例。這樣一來,他膝下無子,亦無女兒,等到新婦進門,也不會礙了新婚夫人的眼,令新夫人心生嫌隙。
小柳氏為人好,救過風祥身邊一個小廝的性命,那小廝感念小柳氏的好處,事先寄了消息給她,本想讓小柳氏心裏有個準備,不料她卻在休書寄來的前兩天自縊身亡。
休書還沒到,小柳氏的喪事就辦起來了,至死,她都沒讓風祥如意。
即使如此,喪事辦完後,八歲的小樓還是被過繼出去了。
風大柱是風老爺子堂兄的兒子,是村裏唯一的走方郎中,原有一雙兒女,卻在十幾年前出事死了,後來一直沒有再生兒女,膝下淒涼,加上柳氏是小柳氏的親姐姐,夫妻兩個憐憫小樓,恐她將來受後母折磨,力排眾議,將小樓過繼了到膝下。
在這之前,小柳氏求過風大柱和柳氏,唯一能信任的也隻有他們了。
小樓聰明伶俐,她受到母親的教導,到了風大柱家,對風大柱和柳氏十分孝順,她本人是小柳氏撫養長大的,洗衣做飯縫衣製鞋樣樣都做得來,性子又勤快,很得風大柱和柳氏的喜歡,還跟風大柱學起了治病療傷的手段,兩口子對她就愛得什麼似的。
一年後,柳氏忽然查出有孕,十月懷胎,瓜熟蒂落,竟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當真樂壞了當時已經四十有五的兩口子,認為這是小樓帶來的福氣,對她越發疼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