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後,一向不被我重視的身體也終於屈服於病魔的淫威之下。可能是著涼導致的低熱使我昏睡了好久。
迷迷糊糊中,隻感覺一直有人在身邊守護著我。隻要稍微想起求生的意誌隻越發薄弱。
“媽媽?”我口齒不清呢喃道。
“涵兒,涵兒……”這是誰的聲音,聽得不是很真切。
“媽媽!”我睜開眼睛大呼,可眼前的紗帳卻再一次提醒著我,我還在這個時空!
我的一切還停留在這個時空!
“我這是在哪?”我問。
“孤的聽政殿,來人,給夫人診治。”仍是他,曹操!盡管通身逼人的威武之氣也掩藏不住此刻他心有餘悸的表情,他隻顧著吩咐婢女去喊人,根本沒有瞧見我在打量著他。
聽政殿?這是曹操在鄴城新修的宮殿吧?早在建安七年,鄴城就已經是他的封地了。何況,這漢室天下早就名存實亡,江山之主是新的,宮殿是新的,一切都是新的了……
側眼瞥見婢女呈上來赤紅的湯藥,隻聞了便覺得惡心。
曹操卻不以為然,端過碗,拿起勺子輕輕舀起一勺,放到嘴邊吹了吹熱氣。
我盡力扯住他的手:“求丞相,求丞相大人成全涵兒。”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輕輕甩開我的手,倨傲地說。
“司空……”匆匆而來的大夫侍立在曹操後邊,低聲詢問。
他聲音略帶點嘶啞,卻仍讓人發怵:“給孤看好她,她出了半點差錯”,話語間把碗放下,“你們就拿命來填!”
語畢便拂袖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戰戰兢兢的人。
大夫快步上前,關切道:“夫人可有什麼不適?”
我扯過被褥,轉身背過去,不再理會人。
盡管我對於治療一點積極性都沒有,大夫們仍對我的病百般關懷,各種補湯補藥無所不用其極。大夫整日忙碌於我的湯藥,婢女們則定時定量給我灌下。
婢女中管事的叫做秀芝,說是之前從司空府跟過來的,現在專門來處理我病中的一切事務。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求生意誌再怎麼薄弱,卻總也是一日一日見好轉了。
曹操天天得了空也會來看我,就算我總是冷落他,他也不惱怒,總是坐在床邊陪著我,給我講講朝堂上的趣事。
偶爾他會絮絮叨叨地問著我:“睡得安穩嗎?可有好好蓋被子?”
我隻是愣愣的,過了好久又再喃喃自語:“多謝丞相。涵兒隻是從未知道,夜會這麼長……”。之後又不想再去理他。
他的目光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低頭道:“好好休息。”
秀芝端了參湯上來,我端起參湯抿了兩口,對著秀芝說道“給丞相也端一碗。”
他兀自微笑,盡管笑意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晚些時候陪我用完蓴菜羹,看我入睡了之後才默默離開。
宮廷中的飲食起居向來規定嚴格,第一餐為朝食,也就是早食。一般在天色微明以後;第二餐為晝食,在上下午交替之時;第三餐為飧食,在下午3——5時。曹操見我平時吃得少,也怕我吃膩味了病人的專用吃食豆粥,去吩咐廚子那兒全天候命,天天換著花樣給我做別的粥羹。
我望向窗外,碧藍的天空萬裏無雲,清風細細吹拂而過,抽生出碧綠嫩芽的樹枝隨風搖擺,這麼快就是春天了。
大病初愈的感覺就如同春天來臨一般,洗去沉重的寒意,迎來和暖的愜意。我一如當年在家的時候,在內殿的台階上擺上蒲席,坐著望天。古代的天空總是藍的那麼不可思議,即使是最出色的畫家,都無法向後世描述沒有汙染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