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發生了幾件大事。第一件是皇帝懷有六個月身孕的寵妃劉淑妃小產後瘋了,皇帝下令中京為未出世的皇裔舉哀,兩月內全城不得婚嫁。市井私下傳言當今聖上後妃十幾人,卻不見皇裔興盛,這深宮似海,血脈難留啊!羅敷卻不禁想道,隻為未出世的皇裔舉哀嗎?那麼,劉淑妃呢?皇宮果然如市井傳言的那般渾濁嗎?第二件是大考,秦洛離在殿試後被禦封為狀元並赦造狀元府居住,任命為吏部侍郞。常常公務纏身,與羅敷見麵的次數因此見少。偶爾見到也總是一副欲言又止彬彬有禮的樣子,看起來越發生疏了。羅敷也不甚在意,自己的終身已托付於人,又怎能怪他人薄情呢?奇怪的是,秦伯任人怎麼勸也不肯搬去與兒子同住,還是在秦府當著他的管家。秦家人對他益發敬重。趙亦凡隻得了個探花,趙府借此在中京大肆慶祝了一回。據說席間有親眷要聽聽殿試逸事,趙亦凡卻對此事閉口不提。倒是孫氏母女常請羅敷過府作客,羅敷知道定是因為打聽得那舒冀之一無功名二無來曆,那孫氏隻是想借機嘲弄一番罷了。遂皆以待嫁為名不願出門,整日與清兒一起彈唱、寫詩作畫、擺弄花草打發時日。再來就是東平國的義勝王來訪中京,中京著實戒嚴了幾日以清理人口,待那義勝王入京後才恢複。
兩個月過去了,羅敷沒有等到舒冀之迎人的花轎。此人像被風刮走了似的音訊全無。那樣剛柔並濟滿腹華彩的男子,那樣深情的凝視,那樣呆的表情,又擁有著旁人難以比擬的氣度,是啊我的洛離哥也不及的氣度……他,太過完美,羅敷總覺得那樣那樣的不真實,令她感到不安。感覺那天的相遇會不會是一場夢呢?隻得安慰自己是皇帝禁婚令的原因吧,也許再過幾日,他就要來接我了。
日子照樣在百無聊賴中渡過。
足心又開始發燙了,這幾天羅敷發現自己的右足心每天午時都會發燙,就像赤腳站在火盆上一樣。有時隻痛片刻,而有時直痛得她大汗淋漓。請了許多郎中來瞧,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家人還以為她是思念成疾以至產生幻覺,隻是熬些清神補腦的湯藥調理。隻有羅敷心裏隱隱的覺察到,或許是那一劫真的近了。隻是不願說給人聽,徒增他人煩惱。於是心裏更加盼望舒冀之早些來接,冀之,你會負我嗎?或許我一生短暫,遂不求入主正室,但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與你平安渡過餘生。不求與你朝夕相對,隻要你心中有我。在疼痛與遐想中,羅敷迷迷糊糊的睡去。
卻在睡夢中來到一個種滿蘭花的花園裏,看起來像是自家後園,規模卻比後園大得多。呀,這些花兒是才種下去的呢!似乎是在刻意模仿我家後園的布局。看呐,連小亭都一模一樣,也取名叫小亭。這是誰的家呀?前麵還有一座宮殿,多麼氣派的殿宇啊!這到底是那裏呢?羅敷進入大殿,卻發現這宮殿也是剛落成的,四處空無一人。羅敷壯了壯膽繼續往前走。又經過了幾道門,前麵出現了粉色紗幕,從裏麵飄來淡淡蘭香,羅敷猜想應該是主人臥房。很安靜的樣子,想是主人還沒有入住。羅敷徑直走了進去,看到了與紗幕同色係的紗帳。到了主人的床邊了,羅敷不由緊張起來,如果裏麵有人,我該如何自處?羅敷退了出來,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古董花瓶,發出咚的一響,在寂靜的夜裏更顯突兀。羅敷嚇壞了!一男子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不是說了不用人侍候嗎?"
羅敷聽那聲音很是耳熟,想了想不由高興起來,是冀之嗎?真的是你嗎?突然想到現在是半夜,若是他正與夫人同寢,我………正掙紮著要不要回答時,裏麵的人卻不耐煩了:“到底是誰?"
羅敷隻得磨蹭著走了進去,見舒冀之孤身一人獨臥繡床,不由心頭暗喜。福了福道:“冀之?我真希望這不是夢。真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