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劉相宇突然跪下﹐聲音絕決。凝視著舒冀之的眼中淚光隱隱﹕“老夫這就要走了。請記住﹐仁慈乃為君者大忌﹗寧可我負人﹐不許人負我﹗”眼淚掉落時﹐頭已撞向天牢石牆。噗的一聲﹐鮮血四濺﹐劉相宇命喪當場﹗又一個在皇帝麵前自殺的人﹗
舒冀之這次沒有呆坐﹐也沒有癲狂。冷靜地起身﹕“黃敬﹐吩咐下去將此亂臣賊子葬於亂葬崗﹗”既狠而絕﹗
又是亂葬崗﹐油然而生的厭惡感環繞著他令他難以呼吸。這一次﹐他的屍身也會不冀而之飛麼﹖
他想到了那個年輕的女子﹐絕美的容顏一閃而逝。
不知不覺中﹐他習慣性的走進了蘭祁宮﹐那裏蘭香依舊﹐寂寞空靈。拿起昨日玉蕭﹐那首悲切至極的《欲從風》便流泄而出。曲子依舊﹐那唱和的女子卻不知如今在何方﹖
那日與黃敬“偶然”路過亂葬崗﹐卻發現新塚零亂﹐遺體一夜之間離奇失蹤﹗
你到底去了哪裏﹖
我錯了。我錯了嗎﹖為何秦洛離與你玉體一並失蹤﹖﹗
你在哪裏﹖
你的芳魂已然升天﹖還是與秦洛離一起﹐尚存於人間﹖
蕭聲嘎然而止。每每念及此﹐便忍不住心中一片翻騰。
寧可我負人﹐不許人負我﹗
小亭中﹐碩長的身軀﹐孤傲﹑寂寞。
~~~~~~~~~~~~~~~~~~~~~~~~~~~~~~~~~~~~~~~~~~~~~~~~~~~~~~~~~~~~~~~~~~
劉相宇弒君失敗的消息像閃電一樣傳遍中京﹐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
左丞府早早地得了內幕消息﹐上上下下一片歡騰。
歡快的絲竹之聲早早的響起﹐紅紅的燈籠高高的掛起。下人們被音樂聲引領著﹐喜滋滋忙進忙出地準備晚宴﹐今天一定有許多達官顯貴要來。廚房內﹐上等的菜品堆積如山﹔精美的金銀餐具早已堆放一旁﹐明晃晃的紮眼。就是過年也沒見主子這麼高興﹗人人都知道﹐主子好﹐下人便有依靠。
掌勺的大娘雙手叉腰﹕“都給我精神著點﹗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從明早開始﹐你﹐再不必天寒地凍的早起跟那起子死人搶菜市頭一塊精肉﹐你不用為搶一捆上等柴火與他家奴才爭得頭破血流﹐你呢﹐再不必鬼鬼祟祟出去和在劉府當差的燒火丫頭鬼混。”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好處﹐這個胖女人顯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其它人似乎聽到她又小聲叨叨道﹕“可憐哪﹗高高在上﹑富貴半邊天的一家人﹐轉眼間就給毀透了。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吶﹗”好像是女人慈悲心在作怪。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客人們已坐滿了廳堂。
“快來看煙火表演吶﹗”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朝院內湧去。在那個朝代﹐煙火是種不可多得的奢侈品﹐隻有極有財勢的人家才能拜托相熟的道觀練製一些﹐隻在極為隆重的場合才會拿出來使用。可見左丞府今日真是高興﹗
各色煙花齊放﹐響聲震天﹐吸引無數百姓出外觀看。有明眼人看出事情端倪﹐不僅搖頭歎息﹕“別家新愁你莫狂吶﹗”。煙火足足放了一個時辰才作罷。這時晚宴已備妥﹐獨孤遠親自引賓朋入座﹕“請各位慢用﹗小老兒今天高興﹐來﹐大家幹了﹗”說罷仰脖子就是一杯。
這麼高興的日子﹐當然要講點兒什麼助興啦﹗首先站出來的是獨孤正﹐獨孤遠最鍾愛的大兒子﹐年紀輕輕已官拜四品﹐想必前途無量﹕“恭喜爹﹐從此獨領朝綱﹗”也是一仰脖子一杯酒﹐極有其父的風範。眾人大聲叫好，贏得滿堂彩。
“下官恭賀丞相﹗”“下官恭賀丞相﹗”“下官恭賀丞相﹗”“下官恭賀丞相﹗”眾人紛紛將左字去掉﹐沒有右丞﹐何來左丞﹖站起身﹐舉杯共飲。
“咱們今天不論前仇舊恨﹐隻要來了的﹐就都是老夫的朋友﹗”獨孤遠沙場出身﹐說話不掩毫氣。
“好﹗”眾人齊喝彩﹐碰杯聲不絕。
“侄兒恭賀丞相﹗願歸於丞相門下﹐服從丞相引領。丞相說一我不二﹐丞相說向東我不向西。”說話的是一向中立的趙亦凡﹐以前他既不維護劉相宇﹐也不向著獨孤遠。
獨孤遠曾多次授意其父趙禦使拉攏﹐為自己一派增加新鮮血液﹐可他每每回他父親說﹕再看看﹐再看看。如今投來﹐卻也不晚。不由哈哈笑道﹕“後生可畏﹐我宗正皇朝日後可要看你們的啦﹗”將其拉至自已身邊坐下﹐惜才之心表露無遺。
眾人見狀﹐紛紛端起酒杯表決心﹐極盡逢迎之能事﹐甚至有人當場發誓生死與共﹑赴湯蹈火雲雲。
當晚﹐賓主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