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親眼看到,他那把寶劍劍脊上刻名二字——‘破邪’!”像是幾分酒興上頭,粗放的聲音突然大了好幾個度,這下小半堂的人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饒有興致地看他侃侃而談。
“當是時啊,我也是九死一生才有幸看見鬼劍仙拔劍,最後還走掉了,”男人愈發起勁。“知道人為什麼叫鬼劍仙嘛,那可就是因為見過的人都成他的劍下鬼啦!”
喧聲闌珊的客棧一樓忽然就熱鬧起來。
“得了,可勁兒吹吧,啊哈哈哈。”
“哈哈,拉到吧。我還可以說,那鬼劍仙底褲上繡著小爺我的大姓呢~啊哈哈哈哈。”
“噗,這都什麼陳年老釀了,還用你說呢。”
“哈?真的假的?喂,都是同行,你怎麼有機會看見人家拔劍?”
“對啊,鬼劍送鏢獨立特行,從不搭夥,咋滴,你去劫過鏢,被砍的時候看到啦?”
一般的垃圾話似乎隻讓男人享受在話題中心的感覺,可唯獨這一句,男人就像被戳到了痛處,頓時就似羊皮筏下的革囊泄了氣,一番萎靡,臉色悠地漲紅,醞釀良久,才恢複臉色,憋出下文,裝模作樣。
“嘶~那劍的做工,絕對是名家大作!我是何人呐,我不會看走眼的,名劍刻名!破邪!那便多半就是鬼劍仙的本名!”
“哈哈哈,得了得了,散了吧,屁大點事。”
“嘿,可又讓你知道了。”
“哇塞,神探神探,當世神探呐~”
“害,那你倒是說說,鬼劍仙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啊?”
這話仿佛又問到了男人的點子上,他的神色再一次肉眼可見的頓住。
“不...額,這...這我不能”說,男人說字口型剛做好,一驚,慌改口,“這,這不我知道。”
“哦呀,這就不知了?”
“切~就這昂~散了叭散了叭。”
“不是,擱這兒拿大夥兒尋開心呢”
“哎,這是給大夥兒尋開心呢。”
頓時便是要人走鳥散。
“哎,我,我還知道他有兩柄劍呢...”
“哈哈哈哈,繼續喝吧繼續喝。”
“哈哈,喝喝喝。”
眾人已感無趣,紛紛自顧自地吃喝去了。
同桌本來一同悶酒的幾人也感到幾分掃興,或向他投以可憐的目光或幹脆不看他。
而正當這位緇衣馬褲一身勁裝的中年男子感到顏麵掃地,準備默默地拍錢離去時。
墨青大袍的那一位酒客像是已經被掃光了悶酒的興致,先一步拍錢起身,隨後離桌。
而路過中年男子時,雖然看都沒看他一眼,卻意外地稍做停頓,略示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出門離去。
外人眼裏是這麼一回事,
可在男人自己眼裏則便是另一回事了——墨青袍的酒客身形並不如中年男人高大,可中年男人此刻卻倍感壓迫,如墜冰窟,因為——方才那個距離,有一句話隻有他能聽到——那個聲音竟是女聲,不過並不悅耳動聽,相反,幹啞,嘶鳴,老氣——危險而又鋒利,而他恰好很熟悉。
或者說,不是熟悉,是不可能忘記。
他像一具幹屍一樣哢啦卡擦地扭過脖子,望其項背,隻見門中背影,墨青袍下,兩柄劍的劍鞘輪廓若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