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此時,天涯何處。
各物喧嘩,不盡相似。
荊豫兩州的荒地蕪處,一所歇腳客棧裏,這裏不是尋常客會歇腳的客棧,嘩聲依稀,但各個小桌上酒友互酌間,仍獨有一番熱鬧特別。
“哎,你們可知道,鬼劍仙是個女人!我上次親眼所見!”
“霍,還親眼所見呢?這鬼劍仙一天來無影去無蹤的,你是見到啦,還是親到啦?我看你就是咱們鏢行待久了,憋壞了,看甚麼都像女人,哈哈哈。”
“哈哈哈,這小子,啥都好,就是火太重了。出個鏢動輒十天半月,瞧把咱小毛子憋的,下次出天街城的鏢讓咱哥帶上你,去開個葷,哈啊哈哈哈哈。”
“嗬~我,我這是...你...你你你,我看你就是菜接不住那鬼劍仙一招,這才不好意思承認人是女流?”
“嗬嗬,鬼劍仙他就是個女的,咱也少去招惹,人刀下鬼魂比你見過的女人還多!”
“嘿喲,咋還都不信我,這下我可還真想見識見識了,這個鬼劍仙一天神出鬼沒的,也沒幾個人見過真功夫。大家都是幹這一行的,他要真是個女流,又能有幾把刷子?咱哥幾個咋還真怕上啦?”
“哎你這廝,不聽老人勸,吃虧在眼前……”
“啊哈哈哈,甭管這小毛頭的幻想時間了,來來來,來幹來幹。”
……
與此同時,另一邊,雖然不似隔壁一桌熱鬧,但一桌人觥籌交錯間,杯光酒氣要更勝一籌——這一桌是屬於酒蒙子的。小方桌四側的人基本互不認識,彼此之間話也不多,單純屬於是隨緣拚個桌一起拚下酒菜或者湊個熱鬧來碰杯的。
聽到隔壁的喧聲嬉鬧,桌上兩三個人都默契地相視一笑,其中一人一隻手表示無奈般攤攤手,開口道,
“我看見過鬼劍仙動手,別看籠著個烏黑大袍,身手淩厲,劍法狠辣,完全想不出會是個女流。”
“鬼劍仙的傳聞也是個老生常談了,別說下麵的小毛子了,就是上麵一點的鏢頭,都沒人認識他,你就是說這廝其實不是咱鏢行的,我都隻能說,你說得對。”
“要我說啊,這鬼劍仙就是咱鏢局用來唬人的幌子,自從陸老銷聲匿跡,前些年咱荊豫鏢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好不容易有個鬼劍仙的噱頭,適才有些好轉。誒,這鏢局啊,總得還是要有個鎮得住場子的怪聞秘事的。”
“就是就是。是個人都總要吃飯吧,大家夥兒,隔三差五地,無非就在這兩三個客棧碰頭喝酒吃飯,都混了個差不多臉熟了,麵生的就那幾個補充上來的小毛子。十多年了吧,還沒人認識呢,那存在感得多低啊,嘿,就是那鬼劍仙真在你我身邊,咱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而笑開了口的另外一個酒客隻是聽,不出聲,俯仰間狂悶又一口酒。他蓬頭垢麵,亂發叢生,酒氣不散。俯仰間不見麵容,而隱約可窺到駭人的滿目瘡痍,他一整個人包括腦袋都和傳聞中的鬼劍仙一樣掩在墨青色大袍下,袍下露出丁點的皮膚都有明顯的舊疤。不過這一身裝扮在這蕪地一路很是常見,倒也不會有人奇怪。
而一個一直沒有開口也沒有露笑,一身緇衣馬褲的中年男人此時卻開口道,“哼,沒人認識?誰說的,你看看我是誰?”說著,他擺弄著他獷野粗大手指間一枚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扳指,又拍了拍腰間係住的佩刀,“我可認識那個鬼劍仙。”
男子腰間佩刀刀鞘顯眼特別,露出一部分刀鋒,華爾鋥亮,高調惹眼。
這下一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個鏢行王老五,乃至隔壁的半桌人都探過來頭,一探究竟,欲聽下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