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裏是久不問世的祝氏,
烏山外是橫行益州的朱家,
烏水自西向東彙成烏江流去,
橫穿益州南荊州北,這裏是年暮的鏡宣王朝。
過豫州,東到揚州入海。
而自豫州及以東乃至豫州以北,盤踞在這遼闊土地之上的正是如日中升的薑夏王朝。
以及,在薑夏王朝南境,短短二十年裏便富甲徐揚的餘杭徐家。
徐家發家在餘杭,家裏主事的是徐道榮,但徐道榮似乎隻是一個中規中矩、稍顯富裕的商人,除了凡事親力親為特別能幹之外沒什麼特別之處。
而自從其子徐客鬆接手徐家,不知借助了什麼樣的人脈與手段,他竟帶領徐家打破了王朝與王朝的邊界,包攬下烏江航運一線自西而來的鹽鐵營運。自那時起,徐家便急劇膨脹,迅速壯大,而更令人稱奇的,徐家的崛起一路風調雨順,從未遭遇過甚麼大風大浪,至今已經屹立徐杭潮頭十餘年不倒。其商業勢力遍布大江南北,力壓其餘傳統商業世家。在徐楊地區,徐家已可謂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天下明珠,無非徐楊二州,
而餘杭徐家,便是那令明珠熠熠生輝的最大閃光。
何其富麗堂皇,
而就在這樣的餘杭徐家名下一座不那麼奢華宏大而略顯陰沉低調的住宅裏,
徐家的千金——徐杭楊,
略顯落寞地於其中一間西房沉思。
這間廂房寬敞卻不明亮,幾縷纖細的光透過華彩絲質的窗紗照得室內暈黃旖旎,室內各式純木家具擺放整齊考究,房間的牆壁飾著精致的壁花,上麵掛著古樸的字畫,整個室內氤氳飄散著淡淡的爐香,古味樸美。
但這一切靜好少女似乎都沒有心情去品味。
不遠處,桌案上經卷、書畫堆積如山,宣筆桑紙淩亂擺放,硯台失墨幹涸,一桌文寶價值不菲,此刻卻丟魂模樣,儼然是主人所摒棄的失寵之物,蒙塵積灰。
徐杭楊斜倚側坐在一把雕花椅子上,手裏隻是擺弄著一枚枯萎已久的幹花,眼神迷亂無所焦聚,正如花朵經時飄零,仿佛她的內心亦處於晦暗的長久侵蝕之中。
少女本該是這標致古美廂房裏的點睛之筆,此時卻更似筆殘忍的毀景之作。她腳踩銀線黑繡鞋,同色係的銀線紅飾暗領黑長裙貼身合體,白皙的頸項由一枚古色的勾玉靜靜地映襯,一頭烏黑長發由一支銀釵穿笄盤結。
這一身肅厲使得徐杭楊毫無少女柔情可言,而隻顯得清冷危險。
可有眼人皆知,其毓麗孤美亦可煞世人,教無數男子趨之若鶩。
以少女出世的容顏,少女的微笑本該是畫中之畫,可她雖眼角彎彎,眼神卻迷離失神而顯得毫無笑意;可她雖妝容精美雙頰微紅曖昧,眸眼邊卻難掩暈黑微腫明顯是小憩未占星夜思謀。
她精致又憔悴,手邊桌前餘有寥寥幾枚淒美的幹花,腳邊卻是一地碎屑粉齏——徐杭楊玉指輕撚間,解壓般,幹花一點點被碾碎。
“小姐,準備好了。”一個儀表非凡著裝精幹管家樣的中年男人畢恭畢敬地在廂門外低頭輕語。
“唉,你們太慢了吧。”徐杭楊看了一眼所剩無幾的幾枚幹花,拂桌而去。
她表情自如,享受著支配他人的權力帶來的快感,從小養尊處優的她早已習慣這一切。這輕佻而又冷豔的氣場配合精構細畫的成熟妝容,更是使得她在同齡人裏不論是身份還是畫風都格格不入。
推門,徐杭楊看也不看門口的中年男人便擦肩而過,蓮步輕移,遠去。
走向陰影處的徐杭楊身形愈發晦暗,眼底卻慢慢亮起異彩,以至於她那一身沉沉黑裙華服上的銀線紅飾都似跟著活了過來,盡顯妖異。
“呼~”一個方才及笄的少女再如何如何也並沒有什麼壓迫感。管家樣的中年男人彈了彈塵,鬆口呼氣。
除非除非這個少女無常和任性的同時還被允許在世俗界手擁如此大的權力。
可能少女丟了玩具,都會想再有一個替代品吧。目送少女完全消失在轉角後,男人無謂的擺擺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