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是無晴,山河寂寂
第二章 道是無晴,山河寂寂
方錦繡看著眼前這一幕,眼裏劃過一絲異色。
七王爺用手捏住了砍下來的刀尖,刀身部分落在了楚歌的背上,但若沒有七王爺,左楚歌怕是要被腰斬了去。
少年帝王的臉色很難看,她知道,風城啟難的占有欲是極強的。先前寵愛左楚歌,不管是因為左相還是其他,但如今這樣就算左府不牽連到左楚歌,因為七王爺這一擋,風城啟難也絕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恩寵她。
鳳鳴宮的好日子到頭了,方錦繡微笑。她等著,等著這昔日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女子會有怎樣淒慘的結局。
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楚歌抱緊了自己的娘親,任滿身的華服被沾染上灰塵和血跡,隻呆呆地看著那些因她沒來得及擋而被斬殺了的左府之人。
包括...那個名為她父親的人。
左天清的頭顱滾到了一邊,身子卻還直直地跪立在地上。有侍衛踹了一腳,那無頭的身子便僵硬地倒在了一邊。
許多人側了頭不忍再看,左夫人捏緊了楚歌的手,到底是暈了過去。左府的奴仆,全部被斬於刀下,隻除了去找楚歌的留歲和被楚歌護住的左夫人。其他人,包括她出嫁之前的幾個丫鬟,廚房的小丫頭,全部被斬殺。
"佳貴妃,孤賜你的雪錦廣袖,你便可以這樣糟蹋麼?"風城啟難沒有看楚歌呆滯的眼神,隻掃了一眼她的背,眼裏一片黑暗:"劃破了孤賜的衣裳,可怎生是好?"
"王兄。"七王爺皺眉,擔憂地看了看楚歌背上的傷,不明所以地看著風城啟難。難不成覆滅左家,王兄要左楚歌一起陪葬麼?可是她...王兄曾經那樣說過的話,都可以不記得了麼?
"臣妾。"楚歌將左夫人遞給趕來的不語和守幽,站起了身子,不顧背後鋪天蓋地的疼痛,隻朝龍輦上的男子微微一笑,道:"知、錯。"
風城啟難的唇抿得死緊,看著那個蒼白的小女人將雪錦廣袖的外袍脫下,臉色萬分難看,飛身上前按住楚歌脫下外袍的手,怒喝:"你做什麼!"
楚歌微笑道:"不敢繼續髒了王上賜的袍子,臣妾讓不語拿回去放著。"
不語撲通一聲跪在了風城啟難麵前,磕頭道:"王上息怒,娘娘隻是喪父心痛,難免言語頂撞,請王上饒恕娘娘。"
楚歌想伸手拉起不語,但扯動了背後的傷口,冷汗一滴滴地落了下來,隻能勉強對不語說:"本宮教你多少次了,不語,不要動不動為你家主子下跪,你的主子是我,我沒有讓你跪,你怎的能跪。"
"娘娘..."不語看著楚歌的臉色,又朝風城啟難磕了磕頭,哽咽道:"王上明鑒,娘娘自前幾日回宮以來,一直沒有合過眼,昨天還親手給您縫了衣服,您如何處罰鳴鳳宮的奴才我們都認了,但求您別再如此對娘娘!"
風城啟難眼眸幽黑,淡淡地看了楚歌一眼。她幾時能縫衣服了?本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當初還連針都拿不好。
"把你們娘娘帶回去,孤可以當她從未在這裏出現過。"風城啟難甩開了楚歌的手,轉身不再看她,繼續下令:"將左府各房各院的人都點齊了,斬立決。"
七王爺看著楚歌突然沉寂下來的眼神,微微心疼。自古帝王薄情,他曾以為王兄是不同的。左楚歌雖然是左家的女子,可是他們都知道,她和左家人不一樣。或者說,她和普通女子都不一樣。
左楚歌天性純良,至情至性,卻也是倔強到骨子裏的小女子。要她低頭或屈服,她或許表麵會,但內心,怕是愈加叛逆。
比如她現在看著風城啟難的眼神,淡淡的,再沒有了嬌俏之意。卻隱隱帶了一分了然和心痛。
左家覆滅,也就是說,她的作用到此為止了罷。曾經被逼著做了那麼多不願意做的事,風城啟難,他豈會輕易放過左家。天子一怒,浮屍千裏,血流成河。左家的百餘性命,怕是也讓帝王的怒意難全平。
那麼是輪到自己了麼?左楚歌輕笑一聲,忍著背後的疼痛,閉上了眼睛。風城啟難,你若真舍得,你若真舍得那樣對我,可能我在你心裏,終究不過如此。那我選擇留在皇宮不走,到底是個笑話而已。
曾經她以為帝王隻是表麵無情,湖心小榭的一百天、他寵她的點點滴滴、她以為,他的狠隻是對別人,斷不會拿這樣冷漠的麵容看她。
終究是太天真。
風城啟難的親衛守天走上前來,將不語懷裏的左夫人接過,交給了身後的侍衛,又帶了人往左府裏院去了。不語擔心地扶著楚歌,往鳳鸞車走,車前,守幽兩眼含淚地跪在那裏,朝楚歌磕了兩個頭。
楚歌沒有睜開眼,隻由不語扶著往前走,卻清晰地感受到有刺入血肉的目光落在她背後。風城啟難,你多年的願望一朝完成,卻為何還是這般不開心呢。是不是你終於發現,報了仇之後,你的心更空了?
自稱為孤久了,終有一天會真的孤獨罷。
她記得有天她問他:"阿蕭,你的心願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