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所謂的長生不朽，在秦驤看來，不過是遠在天邊的月亮。雖然抬頭可見，但卻遙遠不可捉摸。做人還是要現實一點的好。柳白終於還是走了，在當天的夜裏就獨自一人離去，走得無聲無息。一輪圓月下，那孤獨的身影顯得無比蕭索。
這個送了秦驤莫大機緣的柳家世子隻是不甚悲哀地輕輕地說了聲：“柳家就此亡了。”便揚長而去。崔夫人和小蠻當晚在梁王府上留宿，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返回綠柳莊。對於柳白的離去，崔夫人並無任何表示。
倒是小蠻見秦驤蘇醒後，便隔三差五地來歪纏秦驤一番。世家大族規矩森嚴，小蠻在家中小小年紀便被逼著念《女誡》，《烈女傳》之類的正統典籍，若不然就是學琴棋書畫，女紅之類大家閨秀的必備功課。小蠻終究是小孩心性，長年困在高牆大院自然悶得發慌。這次能出來透透氣，小姑娘頗為雀躍，隻認為是出來遊玩一番。並不知道會就此與家人訣別。
秦驤傷勢尚未痊愈，還需要休養。小姑娘就倚在秦驤的腿上吱吱喳喳地說著這幾天的趣事，小姑娘自出世起就很少與外界接觸，對於外麵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小嘴一直說個不停，隻是到了後麵聲音低了下去。低聲念叨著有點想念自己的爹娘了。末了還埋怨了一下柳白，這幾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老是看不到他的人影。
秦驤想了一下說道：“柳叔叔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暫時不會回來了，小蠻，你會想念柳叔叔嗎？”
小蠻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苦瓜臉叔叔總是板著臉的，好生無趣，不過小蠻知道苦瓜臉是個好人。小蠻會想念苦瓜臉叔叔的，苦瓜臉叔叔該不會讓小蠻氣跑了吧。最多以後小蠻都不叫他苦瓜臉叔叔了，叫他柳叔叔。”
秦驤默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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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驤一直留在綠柳莊內養傷，也許是崔夫人的醫術高明，妙手回春有術。秦驤的傷勢好得極快，不到半月後就可自由活動了，雖然行動上還有些不便。但足以讓人讚歎。這家夥就是一蟑螂命，一直是卑微而又頑強地活著，怎麼都不願死去。
崔夫人這段時日一直早出晚歸，裏外忙個不停。或許是有前車之鑒的關係，崔夫人無論去那裏都帶上小蠻，寸步不離。
秦驤望著崔夫人那窈窕生姿的背影，心裏惡意地揣測著。這崔夫人該不會和梁王有一腿吧。
時光茬苒，夏日的暑熱漸漸消去，涼爽的秋風開始送來陣陣清涼。這個時候的東海一片風平浪靜，水波不興。是一年中最難得的適合行船的日子。看來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在一個朝露漫天的早晨，東方的太陽還隻是露出小半邊臉。一輛帶蓬的輕便馬車便停在了綠柳莊的門前，駕車的一位三十餘歲的中年漢子，方方正正的臉上長著一臉拉碴的胡子，穿著尋常粗布衣袍，樣子很是憨厚。隻是兩眼中偶爾一閃而過的精芒，顯示出此人的身份並不簡單。
秦驤並無什麼行李，隻是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和崔夫人，小蠻鑽進車篷。見到三人上車後，馬夫甩著鞭子吆喝了一聲。馬車轔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晨霧中。
馬夫駕車的技藝極好，秦驤一路上並無感到多少顛簸。秦驤如今的傷勢已經好得七七八八，隻是傷口上的縫線還未拆去。馬車看著不大，車篷的裏麵頗為寬闊。坐下三人卓卓有餘。
秦驤與崔夫人麵對麵坐著，小蠻則緊挨著崔夫人而坐。小蠻在崔夫人麵前顯得有點拘謹，一路上並不怎麼做聲。兩眼一直隻是看著自己的兩隻青蔥似的小手來回絞著。
秦驤輕輕地嗅著車內隱約傳來的幽香，隻感到一陣心旌神搖。秦驤望著麵前上車後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崔夫人，心情複雜。
秦驤一直琢磨不透麵前的這位美婦人到底是何想法，跟了崔夫人十三年的柳白，當成棄子說丟就丟，自己哪天若是沒了利用價值，下場會不會跟柳白一樣被舍棄？
秦驤輕輕掀開一角車簾，看著車外的漫天白霧，心中對前路一片惘然。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秦驤隻是遠遠就聞到了一股鹹腥的氣息。秦驤從沒見過真正的大海，隻是小時候聽他的趙叔偶然說起過。再有就是在書中看到的隻言片語，秦驤隻記得趙叔曾這樣說過：大海湛藍湛藍的，與蒼天的顏色差不多。海邊的風很是清新，帶著一股鹹猩氣。等到見到真正的大海，秦驤才發現以往的形容在大海麵前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隻見蔚藍的海水一眼望不到邊，遠遠地與天相接。海邊的港口帆檣林立，比河船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