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歡見青茗神色緩和了些,才又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起來,我此番前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見著奕歡麵上的謹慎,青茗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輕輕地拭了淚,才重新正襟危坐起來。
而此番,奕歡所言,卻是個對眾人而言,不小的事情。
“前些年,我夜觀星象,發現小瓏兒並沒有轉生,而女史的血脈也隕落地甚是不徹底。原本,我也在想,是不是皇後生魂尚在人間,而今時見了舟兒,我卻看到些不同的東西。”
簡單幾句,已讓眾人神經繃緊。確實,目下司晗羽與浮舟,可謂是排除了萬難。可隻有一樁,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便是上官軒楚那邊的執念。
“上官軒楚的心思,我也明白,何況他身邊又長年養著那樣一位術士。”奕歡喟歎。“但是,去的人到底是去了,就算是那些畫像沒有消失,就算是星辰還有虛影,但到底都不是真實的。”
虛影?司晗羽雖然不懂星象,但是聞得這句話,已然明白了什麼。
“是,虛影。那顆星已經逐漸暗淡,甚至是昨夜,我才發現,它已不過是個投影而已。”奕歡神色凝重。“所以,這樣的星象,又哪裏還有對應的生魂可言?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上官軒楚,到底是要失望了。”
“可是,那個術士?”司晗羽完全不想提那人的名字。“他說,舟兒身上有蓮華皇後的生魂。”
“生魂?”奕歡哂笑。“那也不過是他習藝不精罷了。再者,縱然上官軒楚沒那麼不辨是非,可到底是個皇帝。他求了那麼多次的魂夢相見都沒求到,如今恰好有個相貌神魂都相似的舟兒,他自是要考量一番。”
要是他也需要討好皇帝,難保不會向浮舟下手。而且,那份癡妄,已是上官軒楚這個皇帝最後的弱點。
司晗羽聞言,麵上便有一分悵惘。叔父對蓮華皇後用情之深,他是明白的。可是,恩是恩,寵是寵,妻子,絕對不能讓。隻是如今,連皇後生魂也沒了指望,叔父又不知該何等地難過。
然而,同情歸同情,有些事情,還是要理清楚。此番江南回來,他還沒有去見過叔父,如今,自不免要走一遭。
司晗羽當下便準備進宮,同行地,還有浮舟與奕歡。
原本,司晗羽是不想帶著浮舟的。然而奕歡非要掂量掂量那該死的術士,是不是真有一點本事。長輩的身份,到底是壓了他不知好幾頭。司晗羽再怎麼不願意,也隻得陪著笑應了。
禦書房裏,上官軒楚已經在等著他們的到來。司晗羽看著神情蕭索的叔父,麵上就有了幾分不忍。
“叔父。”敬重地行了禮,除了君臣之道,還有這些年的情深。
“回來了。”上官軒楚神色卻很是淡遠,深深地望了一眼浮舟,彎出一抹淡笑。“舟兒的事情,我已知道。你們,很好。”
這一句很好,卻讓司晗羽摸不著頭腦。
“叔父,此番我們前來,也不僅僅是因了浮舟的事情。”司晗羽心內一橫,鼓足了勇氣開口。“還有關蓮華皇後。”
然而上官軒楚聽到這個名字,眼睛裏也隻是閃過一抹痛色。“人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能夠與她相關呢?”
這一句,更是驚煞了眾人。
“您已經知道了?”司晗羽詫異。
然而,上官軒楚沒有正麵作答。“既然是難得的緣分,便好好珍惜吧。瓏兒的生魂,到底是不在了。愛重瓏兒,我自不會有那些不妥的心思。”而後竟匆匆離去,留下眾人一臉莫名。
“這是怎麼了?”奕歡很是不解。他原想教訓這上官軒楚和那學藝不精的孩子兩句,誰知,竟連句話也沒說出口。
眼尖的司晗羽卻看見了在門縫裏一閃而逝的袍角,輕歎一聲:“看來,他也不全是學藝不精。”
秋水居。
一切塵埃落定。司晗羽看著知夏親繪的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知夏媽媽,這個孩子是?”
“自然是小公子。”心知司晗羽是故意的,知夏還是順著接了下去。
果然,司晗羽輕皺了眉頭。“可眼下我還沒有孩子,媽媽您還是把這畫收起來吧,沒得看了難受。”
“那有什麼好難受的?”知夏盡著忠仆的本分。“想要孩子,著緊生就是?”
“甚好,甚好。”放下畫卷,司晗羽眉目帶笑地走向正在看賬本的浮舟。
在浮舟誕下第一個兒子的那日,上官軒楚退了位,上官衍登基成為新君。
同年臘月,上官軒楚與青茗瑞軒前往天山探詢蓮華皇後修煉之所,而後,再也沒有回來。
關於此事,大胤流傳的說法是,皇帝思念成疾,病逝於營地。然而,隻有新君還有浮舟等人知道,上官軒楚,是隨著那如幻象一般出現的那人,去了他們所不能抵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