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勝利的黃孛一進廂房就見鄔先生和費大腳麵對麵跪在地上匍匐在地嚎啕大哭,嚇得剛剛好轉的勝利也開始加入哭得行列,兩人這才知道黃孛進入屋內,趕緊止住哭聲雙雙站起身來。
費大腳抹了一把眼淚走到黃孛跟前破涕為笑,接過勝利說道:“你和鄔先生在這裏先聊著,我去給你們燒茶。”說完抱著勝利急匆匆離開廂房。
“欽差大人在上,賤民這廂有禮了了。”鄔先生深施一禮說道。
“鄔先生不用客氣,這是我份內之事,”黃孛上前扶住瘦骨嶙峋的鄔先生說道:“其實我這個欽差大人隻是掛個虛名而已,先生不要拘束,稍後我給先生解釋一二就會一清二楚,請坐!”
鄔先生再三推辭勉強坐在黃孛的下首,黃孛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鄔先生。
此時的鄔先生已經好像變個人似的,從頭到腳被費大腳打理得一塵不染煥然一新:一頭亂蓬蓬的頭發被梳理成一根溜光水滑的長辮,也許吃下一碗麵條的緣故麵黃的臉頰淡出隱約的潤色,三十六七歲,幾經磨難清臒的臉龐上已刻上幾道飽經滄桑的皺紋,但仍然隱藏不住年輕時的風流倜儻。一身破棉襖換成不知從哪裏翻出來的差役號衣,圓圓的補子被一分為二,兵字早磨得無影無蹤,長長的馬蹄袖一直搭在膝蓋下,藏在衣袖裏的手不知是因為身體虛弱還是見著欽差大人有些激動,不停地抖動。
黃孛為了緩和氣氛堆著笑臉問道:“鄔先生,不知台甫怎麼稱呼?”
鄔先生欠一下身抱拳恭敬地答道:“鄙人姓馮,名煥章,草字安羽,年輕時考取了縣學增生,混到現在窮困潦倒讓大人見笑了。”
黃孛對古時候的科舉多少了解一些,這增生其實就是秀才的別稱,多數都是窮苦人為了出人頭地考取的功名,因為沒有靠山朝廷把這些秀才定為增生,除了功名外什麼待遇也沒有。不像那些官宦子弟的廩膳生員朝廷還每人月供六鬥米為廩食,生活窘迫除了教書或者替人刻刀代筆寫個紅白帖子外別無它用,估計這位鄔先生就是為生活所迫冒死給撚軍抄寫了告示。
“安羽兄,咱就別大人大人叫了,雖然我肩負著欽差的任務,但是能夠救出鄔先生純粹是個巧合,”鄔先生似懂非懂地頻頻點頭,黃孛為了打消鄔煥章的顧慮盡可能挑他所能熟知的話說道:“你要是瞧得起我這個小大人就稱一聲黃公子,好歹我也是監生,雖然是捐來的也算是個讀書人,咱們就以硯席相稱。”
黃孛說的輕鬆,可是在鄔煥章心裏實在擺脫不了等第之分,不是鄔煥章有多迂腐,而是倆人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眼前的年輕人頭上不僅戴著欽差的光環,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句話就讓自己和黃孛平起平坐甚至以兄自居實在難以接受,可是不答應又怕惹來麻煩,難為得鄔煥章思前想後左不是右也不是,扶在膝蓋上的手抖動得更加厲害。
“安羽兄,是不是身體有些吃不消了?來,我扶你到炕床上休息一下。”黃孛哪知道鄔煥章心裏的感觸,站起身就要攙扶鄔煥章。沒等黃孛的手夠著鄔煥章,鄔煥章噗通跪在地上匍匐身子聳動著雙肩哽咽道:“大人寬以待人的高風亮節鄙人實在感激涕零,若按大人的意思鄙人希望大人能夠答應在下兩個請求。”
黃孛想把鄔煥章攙扶起來再說,沒想到瘦骨嶙峋的鄔煥章卻有一股倔強的幹巴勁,任憑黃孛這麼用力就是趴伏在地上不起,沒辦法黃孛隻好答應了鄔煥章的請求說道:“安羽兄,我答應你。”
鄔煥章聞聽邦邦邦就是三個響頭,說道:“這是鄙人最後一次為大人磕頭,感謝大人的救命之恩,另外還請大人給鄙人指條明路,如何獻出自己的殘破之軀報效大人?”
黃孛聞聽樂了,這還不好辦?需要你的地方多去了,趕緊把鄔煥章攙扶起來坐在椅子上,當看見鄔煥章額頭上滲出的血跡時心疼得黃孛心裏直哆嗦,趕緊起身快步走到炕床旁拽過一條破床單也不管髒不髒就替鄔煥章擦拭血跡來,笑道:“我說安羽兄,你也是的,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說拜就拜?再說拜就拜唄那麼認真幹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道理你不懂嗎?”
鄔煥章接過床單自己隨便抹了兩下,不知是因為黃孛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還是因為了去了自己一份心事渾身變得輕鬆不少,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說道:“黃公子,做人離不開認真二字,說了不做還叫男人嗎?”
嗬嗬,這位跟費大腳還有異曲同工之妙,敢作敢當!黃孛聞聽心中暗喜,估計自己沒看錯人,見鄔煥章已經放下自卑恢複了自信也坐回位置說道:“安羽兄剛才所提得要求明日即可實現,不就是想報恩嗎?那還不容易?等我們明日拿下霍丘後安羽兄就走馬上任當霍丘的知府大人,等再拿下壽州、鳳陽府就把這兩府全都置於你的治下,隻要安羽兄兢兢業業管好這些府縣讓鄉民們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就算報答了我的恩情,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