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瓦夏(1 / 2)

黃孛抬頭瞧看,不知什麼時候院子外側圍了一大群人,有穿滿族旗服的,有穿朝鮮服裝的,還有兩位穿著蒙古袍,特別吸引黃孛眼球的是一位金發碧眼的洋人。

此人身高體形與畢乃爾仿佛,頭戴平頂瓜皮帽,材質也看不出是何種皮子所做,黑黝黝的泛著油漬漬的光澤;上穿一件雙排扣對襟破褂子,雙手插在袖口裏,下著一條半條腿短褲,一雙高腰鹿皮靴子掩蓋了此人身上所有的窘迫,若不是腦後還垂著一根細不溜丟的黃毛小辮子,黃孛一定誤以為眼前這位是從地縫裏蹦出來的怪胎!

“黃公子,”董飛起身沒好氣說道:“這小子是他娘的老毛子和大清的雜種,他家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好幾代,所以我們來時沒把他清理出去,你要是看他不順眼,我現在就下令把他趕出媽拉巴子鎮。”

“你他娘的才是雜種呢!”

“怪胎”朝地唾口痰罵道:“此地叫巴拉巴什小鎮,可不是什麼他娘的媽拉巴子鎮,活該你被高加索攆的嘰哇亂叫,就你這種鼠目賊眼之人連吃狗(屎)都趕不上熱乎的,恁娘嘞個撅(腳)!”

如果這些話出自他人之口也就算了,大不了讓大夥一笑了之,可這一長串神侃是從一位金發碧眼的洋人口中冒出,特別是最後那句帶有明顯山東口味的罵人話簡直讓眾人驚愕失色,董飛張著嘴緊緊盯著土洋結合的洋人,仿佛看見怪物一般,一雙大眼珠子差一點掉落地上。

足足過了一盞茶時間,金偉傑首先清醒過來,結結巴巴問道:“你……你……你是二毛子?”

“嘿嘿,”怪人活動一下袖子裏的雙手冷笑道:“二多難聽啊?二貨、二球、二流子、二逼都帶二字,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中國名叫劉明,俄姓瓦西裏若維奇,不好記叫我瓦夏也行。”

話音剛落,一大群人中終於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黃孛一會兒打量著瓦夏,一會兒瞧看地上的死狗,經瓦夏這麼一提醒,黃孛也終於想起前世所看過的照片,眼前這條死狗果然就是世界上最大型的凶犬——高加索獵犬,隻不過在泥水和鮮血掩蓋下黃孛沒認出這畜生。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眼前這條凶犬要比黃孛前世所見到的所有狗都要大上許多。

黃孛把金偉傑招到跟前附耳道:“為何叫他二毛子?難道他是為沙俄辦差的中國人?”

“是不是為沙俄辦差的中國人說不準,不過這小子身上一定有故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懂得語言一定比我還要多。”

金偉傑會朝鮮話、俄語、日語和漢語,就這些已經讓黃孛刮目相看了,聞聽眼前的怪胎比金偉傑能耐還大,忍不住好奇重新打量著瓦夏。

兩人就這樣互相注視著,過了良久黃孛實在憋不住“撲哧”笑起來,不為別的,怎麼看眼前的瓦夏都像畢乃爾和阿Q合成的怪胎。

“笑什麼?我有那麼好笑嗎?”

“哈哈哈,沒、沒……”黃孛強忍笑意突然用滿語打聲招呼,“按搭,希丁克寧咯?”

黃孛雖然是漢人,在黃家大院呆那麼多年耳讀目染也學會幾句滿族日常用語,一句“哥們,你是哪個旗的”也說的有鼻子有眼。

瓦夏倒沒多想,張口嚷道:“我扯那癟犢子?什麼正白旗、鑲白旗,有那閑工夫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得勁兒?”

黃孛會的少,但說的卻是正統滿語,瓦夏雖然常年生活在滿清發源地,由於地處偏僻,加上生存環境艱苦,所講的滿語已經變成地地道道的方言,而且怎麼聽都像後世的東北話,聽得黃孛心津搖曳,仿佛回到現代見到宋小寶似的。

“你、你、你會說東北話?”話一出口黃孛旋即醒悟,“東北”這個稱呼雖然由來已久,但那隻是地域名稱,正真形成東北話還是在清朝滅亡之後,趕集改口道:“你能聽懂滿語?”

“嗬嗬,我不僅會聽,我還會唱呢。”

說著,瓦夏張大嘴真的唱起來:“哎……狗尾巴草左搖右擺沒人愛,野玫瑰紮手賊拉拉的香,劉爺我就好這一口啊,定要把你這棵小辣椒掰下來嚐一嚐……”

由於“怪物”瓦夏的出現,出師不利的陰霾隨著天氣好轉很快煙消雲散,霧沒了,雨也停了,壞事的高加索獵犬也變成餐桌上的盤中餐,眾人推杯換盞好不愜意。

瓦夏有一妻倆孩,妻子是純沙俄人,叫安科桑德嘞,一男一女倆孩子長似母親,非常漂亮。

瓦夏雖長有一副洋人麵孔,但一直以中國人自居,不過飲食習慣卻是老毛子打法,喝法凶猛,吃相豪放,一大塊狗肉撒點鹹鹽便一口吞下,加上風趣詼諧的漢話,逗得大夥前仰後合,連黃孛的風頭都比了下去。

黃孛也是興致大發,出國征戰這麼多日子,到了遠東遇到的第一位關東人卻是金發碧眼的洋人,說話聊天甚至比關東人還關東,黃孛不由得多喝了幾杯,把行軍禁酒的禁令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