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所感,蕭庭川忽而回頭。
他看向宋言歡時,目光平靜。
她穿著尋常的海清,雖已落了發,但眉眼間並無看破塵世的釋然,也依舊秀麗得如往昔一般好看。
蕭庭川不禁鬆了口氣,隻要她的心未皈依佛門,便有轉機。
“阿歡,生辰快樂。”
宋言歡原以為蕭庭川是來興師問罪的,如何也想不到,他撂下國家大事,大費周章地跑來這裏,迎頭會來這樣一句。
就算是先禮後兵,也將她原本準備的那套說辭給禮沒了。
宋言歡眨了眨眼:“謝陛下。”
蕭庭川回過頭,又看向那棵孤鬆,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
“擺脫了朕,高興嗎?”
這語氣,似是透著說不盡的落寞和失望。
她那點小心思,終究是沒能瞞過他。
宋言歡撓了撓頭,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回應,最終隻能用一句“阿彌陀佛”來敷衍他。
這時,寺裏傳來鍾聲,佛音陣陣。
遠處山林有群鳥驚飛,暮色蒼茫。
“阿歡,你入佛門時,放下的是我,還是凡塵?”
宋言歡想了想,答道:“自是凡塵。”
他又問:“那玄燕也在這凡塵之中嗎?”
一些關於那個人的零零碎碎從宋言歡的記憶裏被翻出。
那人總喜歡著一身黑衣,時常頂著張麵無表情的臉頗為無奈地喊著她“小姐”,比試的時候從不肯放水讓她,卻又總心軟地放她再吃一顆糖……
即便他們之間擁有許多年年歲歲,但人與人之間本就在成長中漸行漸遠。
她和玄燕也不例外。
“他自然也在其中。”
“是嗎?”
那日,在暮靄沉沉、山銜落日中,蕭庭川欲言又止。
臨走時,他對宋言歡說:“阿歡,佛門非你歸宿,我等著迎你入宮。”
他大費周章親自來此一趟,除了那句生辰快樂,便是為了確認這件事。
宋言歡握著蕭庭川送她的平安玉扣目送他遠行。
大概他原本是打算奉上中宮之位做她的及笄大禮,如今卻隻能風塵仆仆地送來塊玉扣。
世事無常嘛,但現在她已然做了尼姑,佛門若不是她的歸宿,難不成蕭庭川要讓她頂著顆光頭做皇後?
宋言歡不再多想,念了句“阿彌陀佛”便回了寺裏。
臨到夜色沉沉,清竹來到房中,遞給她一個木盒子,說是有一個香客托她轉交。
“香客?什麼模樣的香客?”
清竹回憶了一番,比量了一個身高:“大約這麼高,絡腮胡子,體格極壯。”
哦,那便不是玄燕。
待清竹走後,宋言歡打開盒子。
裏麵是一支飛燕銜花的玉簪,那燕子雕得栩栩如生,似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飛。
盒子底下還鋪了張字條,寫著“皎皎如明月,灼灼入我心”。
這玉是好玉,簪是好簪,就是送禮的人不大正經。
給尼姑送發簪,給尼姑寫情詩,能是什麼正經人?
宋言歡又將那字條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確是玄燕的字。
這家夥,在相府做侍衛的時候還是個木訥的麵癱,這才混跡江湖幾天就這麼油頭了?
嗯,挺好,她得再去為他念幾遍佛經,免得佛祖覺得他殺戮過重看他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