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歡這樣說，其實是想要策反宋欣。
這幾日，她算是看清楚了，玄燕是鐵了心要把她困在身邊的。
既然不能指望多年情誼放她一馬，那就隻能靠她自己逃離這裏了。
而要逃離這裏，需要一個助攻，那宋欣便是最好的選擇。
興許，她可以帶著宋欣一起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宋欣正在為宋言歡梳洗，她低垂著眉眼，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姑娘金枝玉葉，大約沒怎麼見過人間疾苦吧。我家是在邊城，但我父母死的早，我便從小寄人籬下。叔叔給一口飯，我要感恩戴德，嬸嬸每日打罵，是我應該受著。待我到了婚嫁的年紀，便要將我許配給年老的鰥夫，好得了聘禮錢給堂弟娶妻讀書。說好聽點，為我找了好人家，說難聽點，我不過就是他們養的一隻狗，到了能換錢的年紀便隨隨便便賣了。”
“那年老的鰥夫愛喝酒，嗜賭如命，喝了酒要打我，輸了錢要打我，身子不行也要折磨我。我活著和死了也沒甚區別。於是我逃了，逃到了河邊尋死，卻被幾個匈奴人給纏上，那該死的鰥夫追來，就被匈奴人打死了。說實話，當時我一點也不害怕，還十分解氣。後來他們抓我來這裏做奴隸，其實跟以前的日子沒什麼不同，但至少能吃飽喝足，也算個好去處。”
“我知道，你大約想說，我活得這麼屈辱，怎麼不一頭撞死？可是姑娘，若是能好好活著，誰願意死啊。我本也是有想過要死的，可是玄燕將軍救了我。他說他需要我伺候一個姑娘，從匈奴人手上要來了我。你看，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便不想死了。”
她要把宋言歡伺候得熨貼，好一直留在玄燕這裏，好好地苟活。
她從沒過過這麼好的日子，不需要忍饑挨餓，不被隨意打罵，也不需要給誰身子。
玄燕將軍是個好人，又有權勢，連匈奴人都敬他三分，她想跟著他。
宋欣想過好日子，想過她從沒過過的好日子。
即便沒有人理解她，沒有人看得起她，那又如何，活著本就不易了。
可宋言歡靜靜地聽著，眼中卻沒有輕蔑之意。
這金嬌玉貴的姑娘說：“努力活著便不是屈辱苟活，清白之身其實狗屁不是。宋欣，你覺得自己幹淨便是幹淨，髒的隻是強加痛苦於女人的男人。你覺得你該活著，便不需要顧及別人的眼色，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定義你的生死。宋欣，錯不在你，你沒有錯。”
宋言歡確實沒怎麼見過這世間的醜惡，她從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永遠安安靜靜、貼體溫柔的姑娘，竟然有過這樣難言的過往，竟然這樣堅韌地活著。
這個時代，像許文意和江清晚這樣能夠有足夠餘力幫助他人的女子本就不多，更多的，是像宋欣這樣，連自保都難的女子。
可是，能夠像她這樣堅韌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宋欣，同樣是個令人敬佩的女子。
“相反，我認為你很厲害，若我經曆你所經曆的，未必能及你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