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個又抱頭痛哭了一會兒,太後的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拉著訾夜鳶的手,語重心長,“孩子,以前都是母後不好,以後母後一定會好好愛你,疼你,不再讓你承受這麼多。
”
訾夜鳶聽出太後話裏的意思,“母後,你是想……”
外人看來柔弱端賢的太後眼裏,釋放出一種堅決的光芒,“你父皇的兄弟,雖然已經沒有一個在世的,他們也都沒有任何子嗣留下來,你皇祖父卻是有兄弟存活的,有幾個子嗣也都承繼了郡王之位,母後想著是不是可以從這些郡王裏麵挑一個德才皆備的讓他繼承皇位。”
訾夜鳶半響都沒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本該是保養的很好,或者是像後宮的嬪妃那樣塗著鮮紅的蔻丹,又或者像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淬淡雅的鳳仙花汁,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手心有磨礪出來的老繭,柔軟不成,堅硬卻過餘。
她不是自懂事,是自記事以來,就被迫著開始學武。
那個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撫養,也是她親生父親的男人,看她跌倒,看她受傷,從來沒有抱過或者是安慰過她。
他會負手看著她,就這樣看著。
那時年幼,稍微有點痛,就癟嘴開始哭,漸漸大,當她發現,不管她哭成什麼樣,哪怕嗓子都啞了,那個男人也不為所動,她慢慢的也就不再那麼容易哭了。
再後來,不管受了多大的傷,她也不再哭了,那個穿著錦繡龍袍,眉目間始終掛著寡淡疏離的男人終於抱了她。
那個是她父親的男人邊揉著她受傷的地方,邊說:“夜鳶,知道父皇為什麼給你起這個名嗎?”
她搖頭,這真的不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所能理解的問題,太深奧了。
“鳶,是鷹的一種,父皇希望你能像夜鷹一樣翱翔於長空,站在最高的地方,睥睨這個世界!”
那人早已經去世,他的話卻曆曆在目,“鳶兒,父皇希望東陵在你手裏能發揚得更光大!”所謂發揚光大,無非是一統三國。
“母後。”訾夜鳶看向太後,聲音低沉而緩慢,“如果這樣,父皇會很失望。”
“鳶兒,以後別再在我麵前提他。”這是太後第一次當提到先帝時,情緒那麼激動,眼底的厭惡也昭然若見,“如果不是他的自私,你也不會受這麼多苦,母後也不會虧欠你這麼多年,孩子真的苦了你了!”
許多事,她也是到今天,在發現訾夜鳶其實是女兒身的這一刻,才想明白,她就說為什麼自從生下訾夜鳶後,皇帝看著每晚也都留宿在她那裏,卻再也沒人了任何一次溫存。
她是皇後,端的是賢良淑德,很多事和話,即便是她的母親來追問她,她也根本都說不出口,訾誌堅不主動,她就是躺在他身邊半天都不動一下。
訾誌堅曾經也做足了前戲,想要魚水之歡,每一次,毫無疑問都以失敗告終,原來,他早就不行了,怪不得,後宮其他妃嬪生下的孩子無一幸免,不是以這個,就是以那種方式死了。
外人看來身為皇後的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寵冠六宮,恩寵不斷。
其實呢?
真正的苦,隻有她自己知道,隻是因為生了一兒一女,比起後宮所有的女子都強,這才讓她欣慰了很多。
心裏有了寄托,對男女之事的興趣也淡了許多。
卻沒想到,曾經最引以為豪的事,到頭來,其實隻是一場騙局,讓她的心裏如何好受得了功夫小子混都市最新章節。
想著往事,想到這麼多年訾誌堅對訾夜鳶的嚴厲要求,而她也一直以為男孩子需要多磨練才能成才,從來都沒有勸阻,太後的眼淚簌簌地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怎麼都控製不了。
訾夜鳶在母親的眼淚中,緩緩閉上眼睛,沉思了好久,方才道:“母後,兒臣聽你的。”
太後離開後,訾夜鳶眼底已經看不出一絲水霧,那雙和訾明月如出一轍的眸子蕩漾的不是溫情,而是淩厲的寒芒。
她抬起下頜,對著空氣吼了聲,“顧飛,你出來!”
一個穿黑衣武士裝的男子,很快出現在了訾夜鳶眼前,對著訾夜鳶弓腰拱手,道:“皇上。”
訾夜鳶看著他,“你故意的?”
雖是反問句,卻是陳述的口氣,盯著他的眼睛,口氣有些咄咄逼人,“母後進來時為何不叫醒朕?朕記得睡前身上是蓋有毛毯的,為何卻要母後接下她的披風給朕蓋上,顧飛,你是故意讓她知道朕的性別!”
顧飛抬頭朝訾夜鳶看去,臉色很平靜,“皇上,太後是您的親生母親,屬下不敢也不能阻止她進來。”
訾夜鳶覺得頭很痛,也不想聽他解釋下去,坐回到書案前,對他揮揮手,眉宇間都是不耐煩,“你先下去吧。”
顧飛應了聲,正準備一閃身形,躲到暗處,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又問訾夜鳶,“皇上,您真打算聽太後的嗎?”
“怎麼了?”訾夜鳶隨手拿起一本折子,“朕都還沒眷戀這皇位,難不成你倒還舍不得放棄這暗侍的身份?”
沒想到訾夜鳶會講這樣的話,顧飛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在一陣紅白交錯中,他再次抱拳,“屬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