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著頭看了我一會,然後點頭。隔了一會,她說:“最近我對中醫感興趣,我替你把把脈吧。”她知道我不開口說話的原因。
我不置可否,任她替我把脈。收回手時,李亦衡斂了笑,她說:“溫瀾,你懷孕了。但脈象非常弱,胚胎發育可能不太好。”
我並不完全相信,但仍然請求她保密。我想再等一段時間,我自己也可以確認。
小慧大病了一場,我決定提前結束我的自閉。
我再次回到了美國,彼時我已經開始出現孕吐。我獨自去了醫院,檢查結果令我黯然,胚胎確實發育不良,我做了流產。一個未成形的胚胎,ta有可能會長成一個孩子。我用特殊的辦法保存了它,將ta帶回了國內,我想經常看見ta。
我住進了項鵬為我提供的房子,他把顧原也找來了。我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顧原有時候會說我,她說溫瀾,你的神態隻會令我想到老年。
我笑笑,但願我能活到老年。
也是在這個時期,我的心口痛再次發生。我隱約能猜到誰出了事,電話都沒來得及打,我就直接飛老家。果然,我的外婆離我而去。
我這一生,最後一個把我捧在掌心疼的人離我而去。
李宗凱跟著我回了老家,小慧刺了他兩刀,我沒什麼好說的,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我和他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這一輩子,我們之間,蝴蝶注定要飛不過滄海。
我回到了北京,過起了與世隔絕的日子,我將李宗凱從我生活中徹底抹去。然而,李宗凱又一次找到了我,他將隔壁的房子炸開,然後直衝我來。他抓著我的衣領,一步一步將我逼進了房間,他咬牙切齒的問我,溫瀾,那是你一個人的孩子嗎?你憑什麼自己就作了主。
他總是有辦法知道,我坐在角落裏,看著他砸了房間裏書架。我覺得很累。
然後我把他帶進了實驗室,把那個罐子端出來給他,我淡淡的說:“胚胎發育不良,你不相信可以帶走,請專家給你解答。”
他抱著那個罐子,坐在地上,不再說話。
我也坐到地上,仰頭看著天花板,這亂了的紅塵情緣,要怎樣剪斷?
局勢越來越亂,南希的死,叢雪的死,都和zheng治事件掛上了鉤。顧原在南希留下的DV卡中發了驚天的秘密,南希在光碟的最後說了一段話。某高層人物的夫人和某個領導人有染,DV裏,她展示了數張照片。她說她很怕,因為她和這個夫人也過往甚密。她說,如果她會死,一定是和這件事情有關。
這裏麵,已經不僅僅是錯綜複雜的情,更多的不能為外人所道的利害關係。
顧原自殺了,我格式化了DV卡。
在我年輕的生命中,我一次又一次的看著身邊的親人和朋友,一個一個離我而去。到了如今,我已經不剩什麼了。但我仍然覺得,應該活下去。我痛恨自殺的人,痛恨自我放棄。正如我認為尊嚴是自己給的一樣,希望同樣也是自己給的。
我離去的那個早春,李宗凱除了困得不行的時候在睡覺,其他時間都在陪著我。我心裏已經明白,他將這份愛變成了一種桎梏,不放過我,也不放過自己。
我的心口痛再次發作,這次不同於以往,我有時候會怔怔的看著窗外。這人世,我終不能久留。我不太喜歡說這些事情,我來,身不由己。我走,我隻希望就象我從未來過一樣。生命的本質,於我而言,就是一場孤單的旅行,我不需要人陪伴。
那天上午,李宗凱將車開出了地下車庫,到小區門口時他又停下。他是一個謹慎的人,即使開的路虎經得起撞擊,但他還想更保險。所以,他要換車。
路口就在小區旁邊,十米不到的距離,他想抓緊時間送我離開。其實等在原地才是最正確的做法,或者,愛情會使人亂了心智。
死亡之神再次光臨,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刹那,用力推開了他。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那就將生的希望留給他吧。
我生命消逝那一瞬間,魂魄仿佛飄回我兒時的家,我看見我和我爸站在屋前看炊煙嫋嫋,聽到我媽在屋內叨叨著喊我們吃飯。
蝴蝶夢中家萬裏,子規枝頭夜三更!———致溫瀾!
後記:關於葉添,他回了S市,和胡依經曆了生活中的這場巨大動蕩後,慢慢的收拾殘局。回歸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