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道:“據傳,鼓山埋藏著無人知底又無人不曉的曠世珍寶。自北齊以來到如今朱家洪武,貪財者無時不雲湧鼓山,覬覦此藏為己所得,一片希望——世上不貪財的又能有幾個?曆代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白骨狼藉,並無一人如願以償。你一定明白,棗樹山莊內應該無人知其端詳;若有人知,豈有不近水樓台先得月之理?再者,大凡江湖道上的朋友,雖然都不甚富裕,至少不似布衣庶民生活那麼拮據;手腳不幹淨是不幹淨,又不似勞苦大眾那樣,那麼天天與糞土打交道、因糞土而撓頭、管糞土要飯吃。因而可以斷定,你帶人與棗樹山莊鬧過不去,其間‘錢財’二字,完全可以排除。”聽罷她這段頭頭是道、順理成章,老沙冷然一抖圓身子,呼的用手拍了一下圓身子之上的圓腦袋,而後又拍了一下兒,才道:“事先倒是忘了問一聲,姑娘你是誰!眼下問遲麼?”
紫衣女不答,已舉目去看天色。其時殘陽方沒,西天兀自掛有大片火燒銀紅,映得太行山更顯高大、崔嵬,如愛如恨,朦朧而真實;儼然濃墨潑在長天的包地處。藍天的藍已有些淡。晚霞餘輝,竟恍若疲憊的筆,似在無力地輕描淡寫著,漸漸就將淡淡的藍,塗抹成了濃濃的青。而天,卻就顯得更加高遠,令人向往,又知難攀。萬裏無雲,還沒有一顆星星出來點綴這無限空空,仿佛她的心際。可當收回難以收回的視線後,又是了方才的姑娘。她道:“我是誰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還不是互通名姓的時候。在未涉足鼓山境地之前,我曾意外得悉,棗樹山莊可能是有一位夫人異常神秘,又異常妖冶。無人知其來頭,卻必大有來頭;莊上很少露麵,卻又無誰不知雖係黃花秋菊,然而晚來更豔。你找棗樹山莊的晦氣,自然不能排除山莊有這位夫人一事實。”最後一語不過是在實施“兵不厭詐”。她自己心裏最明白。其實不論誰人,隻若不心虛,推敲推敲語意自便恍然大悟。找棗樹山莊的晦氣,山莊內的任何一個人的有,都是事實。這語意非但不值推敲,而且原本就是僅僅說了一半,不成章法。姑娘心裏一時樂開了花:我心直口快的居然能說出如此高明的話語來!
老沙到底不似姑娘心細乖巧。也許是由於年老了趕上又生得圓,也許是由於正中痛處而心虛,總之是既未搖頭又未點頭,而是帶足圓人特有的那種躊躇滿誌的表情道:“夫人有來頭無來頭的,姑娘你——看來倒必大有來頭!”
“哦”!紫衣女做了個格外自賞的眉眼兒後,打趣的孩子還有聲色地接著道:“你猜猜看,我會是誰”!
“我猜不著”!老沙鄭重其事說出了這四個字。他居然很誠樸!紫衣女道:“你聽未聽說過當今天下的,不是傾城傾國而是傾天傾地的四位絕世好手”?她忽然變的快言快語。也許她原本就是一位快言快語的姑娘;也許姑娘是為了節省什麼時間:已是黃昏獨自愁。老沙聞言不禁打了個寒戰,圓身子險些失去平衡,穩了穩,想了想,才道:“你是說‘風流沉魚’、‘揚鞭落雁’、‘寒梅閉月’、‘羞花天使’這‘四大美人’?聽說是聽說過,神龍見尾不見首,尚不識盧山真麵。據說個個美殺天仙,又均比天仙還不好惹。心狠手歹,詭計多端,殺人如麻,從不眨眼,誰見到誰便沒了命……”他突然卡舌。思前想後一印證,嚇壞了!“……莫非你……”!直嚇得直抽脖子。抽著抽著,便抽無了脖子,也抽無了後語,抽得形狀越來越圓。瞬間不過,整個人已然圓如他的鼻子,然而最圓的依然還是他的鼻子。
連老沙這類隻單怕閻王下請帖的人都已談虎作色,想見“四大美人”的聲譽之驚世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