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見之聞之,自是無比愜意,認定自己前世必是燒香、拜佛、悟道、信教、行好,一次也沒往螞蟻身上尿尿的好人。隻生怕慢待了仙女這片深情厚意,氣盡管尚未喘勻,便嘎然屏住呼吸,一字一字道:“甚麼?會有如此嚴重?”緊接著惟恐仙女緣於多說句話,而累壞嬌軀,心疼,不待她吱聲,自己小眼一瞪一掃,一目了然,這裏所發生的已瞭若指掌。但他親眼目睹,仍不忍信這已經發生了的會是事實?
他深知鼓山一派門下絕無一個含糊。他認得剛剛慘遭不幸的這四個小和尚,是山門的護法長老,號“尋山四僧”。四僧看去小而不大,實際已老大不小。年歲皆在四十左右。隻是佛門中人,向不可近女色,趕上他四個又極其老實,從不偷悄悄想著山下的哪個好姑娘,而躲到牆角或背旮旯兒裏自瀆;加之山門富裕,無須去化緣,經的風吹日曬少,尋山也要西陽沉後,等於會保養。才童顏如初,猶似少年。午飯還是在山寺一起吃的;而晚膳,他們四個居然閻王那邊喝粘粥去了!
他更清楚,鼓山派的實力與勢力是沙河太極、蒿山少林、終南武當、追星世家、呆大戶、串門兒族、名利門、梁山燕青拳門等等幾大門派,也望塵莫及的;除非想死,天下誰人敢招惹鼓山派?
他不知道的是,這四個悍匪巨盜是打哪兒拱出來的?他自然了解這四位的根底。這四位比天下任何人都易於辨讓。隻若有所耳聞就足夠。
他用那不眯亦是條細縫的小眼睛眯了個“莫擔驚害怕”的眼神予紫衣女,然後一旋轉圓身子,便就四平八穩、大模大樣、銼銼敦敦走了過去。到四人丈餘遠處止足,先嘿嘿冷笑了兩聲,而後才道:“四位無法無天,可知天高地厚?無緣無故殺死尋山四僧,這禍已闖得夠大,更可惱又得寸進尺,欲弄頂綠帽子扣在我頭上,明顯是老壽星上掉,活夠不叫活夠,簡直活膩了!”
朗封聞言瞟了一眼紫衣女,恍然大悟,又用心注目一下老沙,不由哈哈陰森森大笑:“像閣下這副千姿百態,有頂綠帽子扣在頭上,應當哈哈大笑才是!怒從何來?”未待老沙回敬,南島草蛇刁纏,一瞪獨眼,又打了一個令人百思亦莫明其妙的手勢,已然大打出手!一出手,她的手勢隨之昭然若揭,其妙已明,紫衣女以為她是在說:跟矮人廢舌莫如作啞;廢來廢去舌頭短不了,可看戲的人們,就都認定你比他更矮了。
刁纏的柔蛇細腰抽風也似一扭,自上往下細數,至少擰出十來道彎兒來,好像她就是蛇轉的,比人多生了好些塊兒曲轉自如的骨節。叫人見了頭皮發奓,毛骨悚然!顯是她的軟功,已練了個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固然是習武一大忌。然而同宗武功如果練得走火入魔,卻往往又比練到爐火純青更具可怖和威力。同樣是一個好吃懶做、時常不沾家的女人,嘴饞一點兒這很正常;若是有一個饞得天天吃不下飯去、而又長的很胖,她的丈夫即使是能將天下最高明的郎中請來,摸住她的脈,那郎中也會愁得自言自語起來:這是哪的邪浪病呢?
這其間的道理,刁纏比誰都明白,如同明白她自己:啞巴說出來的話,無誰能聽懂;僅差用嘴說不出來。
她練就的這樣一身功夫,可以隨意鑽門入窗,行竊最為便當。
扭腰時分明還立在原處,扭罷再看那處時,人跡早無。
她手中的節節貫穿的鐵鞭抖得筆直,鋼挺、堅韌、尖銳;鋥光放亮,恍若一杆臨陣磨過的大鐵槍,絲毫不打一彎兒。淩空飛搠,疾若怒箭離弦,流星趕月一般刺向老沙的大圓鼻子。八成她是覺得這鼻子太大,應有三個孔出氣才夠用。要替捅出個來。
她的身子本就不粗,兼又善扭,此時淩空飛馳,正酷似利劍長繐,讓人一看,直以為是“槍”帶動得人飄甩,並非她持“槍”去刺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