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南冰冰圓瞪著濕淋淋一雙大眼,直直盯住他,已經說不上話來。自己也奇怪,淚水居然就是不往外滾!遭到奚落,竟不能發怒和拔劍相向,這滋味,她還是第一次品嚐。來到世上,千萬千萬可不要欠人東西,隻若欠人,人前就會矮三分的。而自己欠人的,卻是一條命。憑心而論,姑娘的確對撩女夢有心。可這與有心無心完全是兩回事!她尚存一線希望,希望撩女夢能為她主持:“公道”!稱兄道弟的,即是責備他一句或半言,對姑娘也是莫大安慰。
\t豈知撩女夢竟衝她滿帶著怨懟的口吻道:“你還在這愣著做甚?莫非你若不往這站一站,這周圍的棗樹,就不再結棗了不成?”
\t他這是親密無間的指責,是完全甩掉任何世俗束縛的不見外的一種語言——是針對友情而言,世上最美的一種語言。可惜南冰冰未往這方麵想。
\t她終於被激怒,牙一咬唇在顫:“我不在這愣著,莫非還能在這躺著?你說我該怎麼樣,你才滿意呢?”
\t撩女夢氣得怒極氣泄,一笑道:“我居然忘了,你原本就沒長腦袋。”
\t“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南冰冰似乎是笑著說出的這句話來。其實心在哭。淚欲零還住。
\t撩女夢道:“嫌難聽,為何不朝北聽?”
\t南冰冰道:“好好,我不就是欠你一條人命嗎?改天還你一條便是!但你也不可忘了,施恩於人,再淩駕於人,遠無不施恩而淩駕於人來得令人高看!”
\t撩女夢可能也生了正經氣,因此又是點頭,又是豎起手掌來,惟恐誰生氣般連連做安撫狀,麵帶微笑道:“好好好好,對不起!怨我怨我,怨我眼拙得很,你畢竟是一個大姑娘,一直沒看出來!”南冰冰道:“你有話不能明說?為何總這麼陰陽怪氣的?”撩女夢莞爾一笑:“我這人懶,懶到吃飯不願意張嘴、放屁不願意脫褲子、對牛不願意彈琴!這極有可能是因為,我還不至於懶到混賬!”
\t南冰冰小口大氣一喘:“你罵人”!?不過心中卻道:這家夥冷靜得超凡脫俗,急了也麵帶微笑,話又能說得這麼有趣!
\t“真是頭痛”!撩女夢猛然抬右手以指按住太陽穴,轉身向東,不動。南冰冰見下,不由就聯想到亓夫人的以手加額,連忙抹了一把應已有淚的眼,問男中嬌:“他一著急就頭疼麼?”
\t男中嬌道:“以小人之肚度君子之腹,對君子而言,的確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不要誤會,我不是說南姑娘是小人;僅差今日之事,與救你不救你一命,是拉不上關係的。真是頭痛——是他的口頭禪。老實說,他見到女人便頭痛。女人,一般來說,總比男人反應要遲頓一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那反應總難差強人意的。接觸的少,肚裏的東西必然少。可越是肚裏東西少的人,反而就越認定世界也不大,有意無意的,總拒絕承認世界之大,自己渺小;總喜歡固執己見,自作聰明。譬如井底之蛙。這樣的男人也不少,這樣的女人,自然就更多。已經不能說是見笑大方,而是可以說能夠氣殺大方!不過,他對你無疑例外。我與他形影不離這幾年,還是頭一回見他與頭發長的,說這麼多話呢!我與他都覺得你與眾不同,超凡脫俗,可以肝膽相照,共蕩紅塵。試想,不了解,而又強作解人,原本就是一種混賬行為,更哪堪,在‘不了解’之外,再講一個自己認定是,天生我才必有用,而其實風馬牛不相及也的道理?”這一大套苦口婆心,說的南冰冰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痛快淋漓。她連連點頭,再點頭:“既如此,有話直說多好,我笨,聽不懂,有什麼辦法呢!”男中嬌暗下欣慰致至,明麵卻嬉皮笑臉起來:“至於剛才我說的叫大嫂,絕非取笑。因為,我做小弟的有女人了,他當大哥的反而還沒有!若是小弟能叫冰冰大姐姐為嫂嫂,該有多好——你說!”南冰冰心裏美滋滋的,麵一繃:“你咋說著說著話,就放開屁了?一邊兒放去!”男中嬌比任何人都了解南冰冰,看得見她的心,但還是佯裝討了個臉長,仰麵向天道:“這世道真是變了,媒人都兩頭不撈人了!難怪這世上也有天大的奇聞:媒人破媒!”接著,拍了拍撩女夢的肩道:“路兄,解鈴還須係鈴人,南姑娘絕不是一頭牛——若是一頭牛,也絕對是頭美麗的牛!你自己跟她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