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回 天河飛星(1 / 1)

“好說好說。”梁骨殖道:“閣下封了咱個外行大狀元,又‘各位英雄’,想見慷慨,無以還報,若有誰膽敢不讓汝料理後事,君子梁上人曰:這可就耗子動刀,窩裏反了!”

\t“多謝。”一言過後,撩女夢轉身往回走來。一滿幾步遠,卻看得出來,他的步子異常沉重。是堅定。他的表情亦完全是一副“放下三十往四十上走,愈近不獲愈冷靜”的氣字與老成。

\t他先瞄了一眼南冰冰,未停,來到嚴百屠近前便道:“嚴老,晚輩托一個大,今日都聽我的。”嚴百屠應過一聲“可以”,他又道:“能否再戰?”嚴百屠未語,隻輕輕提了提竹竿,又直上直下直直樹於當地,文風不動;他微點頭,複道:“那麼就有勞嚴老帶走亓夫人,最好是帶到黃河十八寨。聽人說,那裏有幾十萬人馬,是你老的神威天然,無人敢正視。這裏的戰事,不必操心,依令而行,即為勝。”南冰冰這才明白他為何要首先瞄好冰妹一眼。那一眼是兩句話:一是“對不起”、二是“謝謝”!她看得出來,總又想不通。這時想通了:讓一個姑娘陪著戰死,這是由生以來他的第一次失職,力難從心,毫無辦法,對不起;有心讓你帶亓夫人走,可惜以你的性格,尤其目前的現狀,又無誰有能力決擇你的去留,謝謝,好冰妹!這幾乎是一生坎坷、一川煙雨凝成的心聲,是情又是仇,是愛又是恨,是相見恨晚又是相見應晚,是真摯的血,又是不輕彈的淚、又是笑!一天兩天、十年八年三生兩世千秋萬代海枯石爛地老天荒,就算是再長的時間,恐怕也是語言所難以道明的,完全是“語言”能力的表達所鞭長莫及的!他僅一個眼神,竟是說盡了!她頓時就濕潤了那雙開窗放入大江來的大眼睛,猛地一步跨來,向幾乎被撩女夢所說的話語震懾得老淚又要縱橫的嚴白屠道:“嚴老,莫要再推辭!冰兒也是這意思。”話落,慌忙轉首北望大火,焉敢再看人?熊熊大火,遠遠地,映紅了汪在她眼簾中的淚水;她臉上也有,很多,宛如珠簾飄墜,隻是無誰知,哪串是貴如油的春雨,哪串是飄香的情淚,火雨天看來,都是紅紅的,晶瑩剔透。

\t雨柔柔下,風微微柔。

\t風來銀須長發飛舞,風去齊如瀑布瀉下。

\t嚴百屠的銀須是淋不著的;南冰冰的長發都快要嘀嗒水。

雨,看來還無停的意思。

\t嚴百屠道:“老叟依令而行便是。但如果你們戰死,就休要在我老人家麵前妄稱什麼‘晚輩’!我不耐聽!”他平平靜靜遙望著遠方,似乎是在看未來,或是在看希望;又似乎是看到了未來,或是看到了希望;或者,的確是看到了,未來的希望,和,希望的未來。但是在他的老臉上,人們卻看不到笑容。他的近似是微笑的,豪邁和有生之足,全部由他那雙深邃而炯炯有神的眼睛,放射出去,聳然在目的,條條堅韌而慈祥的視線,所勾勒出的遙遠的那一端,好像才是令人震驚的空前開懷。撩女夢麵對著這位銀須飄然的老人,不由就看呆了自己,若非冷然有滴冷雨擦擊了一下他的鼻峰,他會呆呆地一直看下去的,會“呆”得在南冰冰看來,即使將他的褲子脫下來,他也不知南、北、東、西是哪個冰冰幹的。

\t沙陸丘訕然笑道:“這便是料理後事?真真貽笑大方!所謂料理後事,首先得有繼續活下去的人來張羅。誰也活不了,這弄了個大蛋呀!”

\t“放肆”!南冰冰疾轉首,長發如流雲飄灑北去,疾言厲色,正待還以顏色,卻為嚴百屠叫住:“冰兒,甭去答裏他。我還有一樁令你興奮的事相告,抽空務要來黃河十八寨走走,記住!”她這時難以興奮得起來,聽罷他言,也未與記憶中的“有一生還”打個招呼便道:“黃河十八寨一次也未去過。抽空我一定去看望你老人家和亓夫人。”嚴百屠道:“出了鼓山,向東過趙都古城邯鄲,直奔東昌聊城。我差人在那裏與你打接應。你可聽說過嚴萍?”

\t南冰冰一怔,大喜:“你是說名滿天下的‘天河飛星’嚴萍?江湖訛傳的‘天平三俠’之一?莫非他是你老人家的……”最該說的她沒有說出來。但這可絕非撩女夢的那種含蓄和高明,留給人去展示自我風采的餘地;她是一時措詞不來,說“令郎”直覺不妥。而效果,卻是如出一轍。說話、做事或做人,在人麵前,都得適量縮收一下自己的才氣和識源,不能懸河瀉水,遮天蔽日;否則,你很快就會江郎才盡,你很快就會變得不可愛,最終,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