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分別(3 / 3)

雖然師傅一再囑咐我,偷聽別人談話是不道德的行為。但是我卻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這麼不道德了一把。我悄悄走到窗邊,把窗戶開了一個小縫隙,想聽下師傅究竟是在跟誰說話,那個聲音卻是啞巴的。談話的內容有些過於深奧,我並不能全懂,但是內容大致上是啞巴知道自己明天一大早離開的話,必然會引起那家人的挽留,動靜又要搞得很大,所以他還是決定晚上悄悄走掉算了。師傅並沒有強加挽留他,因為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於是兩人說了些惜別的話,啞巴還請求我師傅,按照漢人的習俗,在家裏供奉那師傅的香位,畢竟那師傅一生雖然平凡,但終歸是個大師,而且就我師傅這麼一個生死之交,啞巴說他將來可能會找個僻靜的地方度過餘生,希望屆時不要被任何人所打擾。也因此無法再回來村莊祭壇祭拜那師傅和古滇族的先人們。

師傅答應了,他送走啞巴遠去之後,我也趕在他沒發現我偷聽的時候,趕緊躲會床上去繼續裝睡。

所以對於那師傅,由於我無緣見到,一直是心裏的一份敬仰,師傅也告訴我那師傅一生可謂沒有風浪,但卻在當地有很高的威望。所以在我心裏,那師傅就好像是一個燈塔,黑暗裏閃耀著微弱的光,但我卻不知道那光是否是在指引著我靠近。而對於啞巴,則簡單了許多,因為他的關係,我大致上了解了這個沒落的民族,甚至被排除在五十六個民族之外的民族。在我還沒來得及深入了解這個啞巴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我們的生活中。啞巴能算得上是高人,所謂的高人,並非本領多麼強大,手腕多麼剛烈,而是在於本心,處變不驚,低調隱忍,那才是真高人。

次日我們謝絕了那家兄弟的挽留,我也為我先前點魷魚海鮮惡搞那家老大而向他道歉,他也豁然的大笑著然後給了我的胸口一拳,算是把我倆那一路的不愉快給化解了。送我們到村口後,他特別跟我說了聲再見,而那一麵,卻是我直到今天最後一次見到他。

我們沒有逗留,而是直奔車站而去,並趕在當天天黑以前回答了昆明。撫仙湖的傳說在短短一日內恍如隔世,我又要繼續開始我學藝的生涯,師傅家外麵靠馬路拐角處那個煙攤的小妹一定很想我,因為我好幾天都沒在她那裏買上一包紅塔山,當天晚上的菜肴就比在那家吃的簡陋多了,這對於我這樣的吃貨來說,是值得悲傷的一件事。所幸有酒,酒能解愁,於是我又莫名其妙差點把自己給弄醉。

晚飯的時候,師姐跟師傅說,既然這件事情已然了結,師姐回去以後也能到派出所給自己銷案了,師傅說,雖然啞巴可能找起來麻煩,但是我們這裏還有這麼多人證,所以自當不是問題。師姐還說她也30多歲了,既然多年來最大的困惑都解決了,回去柳州之後,她打算盡快和董先生把婚給結了。師傅一聽很是高興,手舞足蹈像個小孩,他突然放下碗筷,說讓師姐和董先生等著,他去拿點東西,於是就瘋瘋癲癲的上樓去了。在等待師傅的這期間,我甚至答應了師姐要去當她的伴郎,雖然我當時還不太明白伴郎的意思。

很快師傅就下來了,拿著一個暗紅色錦毛的小盒子,長條形的,很像以前的眼鏡盒,隻不過是四四方方的。師傅拉著師姐的手說,這個東西,是師傅的母親傳給他的,師傅的父親去得很早,早到他自己都沒多大的印象,而母親在去世之前把這個給了他,若算年份,應當也差不多有近百年的曆史了。師傅打開盒子,裏邊並列擺放了兩個扳指,一大一小,小的是玉的,師傅說那是給師姐戴的,大的是金的,師傅說這個就得送給董先生,師傅還說,他一輩子都沒有結婚生子,所以就把我和師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本來那個金扳指是留給我的,師傅說現在隻能先換給董先生了。我一向對首飾沒太大興趣,所以也就慷慨的答應了。

師傅突然很認真的說,自古以來,金和玉就應該配在一起,就像我的親生父母一樣。所謂的金童玉女,就是這麼來的。而我今天把這個當作結婚禮物送給你們二位,並不是在說你們倆是金童玉女,你們倆也都過了那個歲數了。聽到這裏我笑了笑,但又覺得笑有點不禮貌,於是趕緊收聲。師傅接著說,送你們這對扳指,是告訴你們,今後你們就是彼此生命中最靠近的兩個人了,一定要相互包容,相互聽取意見。是為金鑲玉,金玉良言。

師傅的一番話說得師姐淚汪汪的,我也聽得一陣感動。師傅於我倆來說,早已不是師徒,而是如同父親一般了。盡管這個父親有時候有點嚴厲,但不正經起來我們也都不是對手。師傅摸了摸師姐的頭,就跟哄孩子似的說結婚是好事怎麼還哭上了,這個簡單的舉動,卻讓師姐哭得更厲害。師傅接著拉著董先生的手說,小夥子年輕有為,雖然我們結交不深,但是我相信自己徒弟的選擇,我把這個金扳指贈予你,你要你明白從此你大拇指上的這個束縛,就是你的家庭和責任,十指連心,手指的血脈是直通心髒的,用你的心好好對我的辛然。

董先生伸手接下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度冷場,我討厭這樣的安靜,於是努力憋出一個響亮的屁來,大家又繼續笑笑嗬嗬的吃飯了。

那天以後,師姐和董先生在師傅家裏住了半個月的樣子,我一個人學習是很枯燥發威的,師姐也常常以學生的心態來點撥我幾下,平日裏除了陪著師傅去逛街以外,回到家裏師姐也總能下廚做點我喜歡吃的東西。這讓我特別開心,也是因此我從師姐那兒學到了不少燒菜的辦法。

而半個月以後,師姐告訴師傅,打算第二天就離開回柳州了,於是當晚由董先生做東,請我們到昆明最高檔的餐廳揮霍了一頓。盡管我很想吹牛那天在餐廳一個長腿的服務員一直追問我是不是姓大衛叫貝克漢姆,並要求合影的時候,我嚴厲的拒絕了她。

第二天一早,我本來打算睡晚點再起來,因為我不喜歡離別的感覺。所以想多賴床一下,但卻在很早的時候就被師姐驚慌的聲音吵醒。我穿上衣服下樓去,看見師姐和師傅坐在院子裏麵,師傅一隻手放在腿上,一隻手搭在桌子上撐住自己的腮幫,一臉的苦惱樣,而師姐則是坐在另一個石凳上,背對著我一個勁的抽泣。我感到很納悶,於是走上前去,問師姐發生什麼事了,師姐指著桌子上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對我說:

“你姐夫...小董走了..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我順著師姐的手看向桌子,桌子上一個金黃色亮澄澄的東西,正是師傅日前贈送給董先生的那個金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