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的臉和他的身子一樣有男兒氣概,那多好!那他可真會拜為恩師,好生求學的!
“說到底,還是為了房公?”凜之反問。
杜冉琴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回道:
“女兒家的恩仇,雖是起初也許是為了一個人,然日子久了,這動機早就被忘得幹淨,誰還會記得?即便是已經沒了爭風吃醋的理由,然兩人之間,也沒法子像你們男兒那般一笑泯恩仇,反倒有可能日積月累,彼此刻下更深的傷痕。”
凜之聽她這般慨歎,反倒有了絲疑惑,他雖不怎麼擅長人情事故,卻一向心思縝密,不由問道:
“聽你這口氣,似是並不是那般痛恨那人?可……聽你說的,你倆卻像是死敵……”
杜冉琴聽罷一愣,沒料凜之竟這麼敏銳,歎道:
“我覺著,像是在跟另一個自己在爭鬥一樣。我與她,實在太像。有時候我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何當年房公娶了我,而舍下她?是否……僅是因我從兄與他是結義金蘭,他不忍看我杜家落敗?還是說,僅是我當初一無所有,而那人卻坐擁一切,故而玄齡他便憐我身世,娶了我。算來,我想想當年,他若真隻是待我濃情,那又何必將我一扔便是十年……那十年,他雖是也偶爾回家看看,卻****與他人周旋……
我起初以為,玄齡他待我是不同的。然後來卻覺,他待所有人,都是那般柔和。
究竟是愛,還是責任?
是愛,還是習慣?
這些,我越來越想不通了。
不過興許我也過了那個能懂****的年紀,能有個人執手白頭,許就夠了。”
杜冉琴說完一愣,笑著搖了搖頭,有些難為情,她沒料自己竟在一屆晚輩麵前說了這些心裏話。看來凜之真是師父的兒子,身上那股子淡泊氣質,讓她總能卸下心防。
蒼凜之聽她如此說,雖沒相勸,卻把自己所想,也毫無保留道出:
“我原以為,房公是個流連花叢之人。他常以計誘人為他所用,心思之深,難以測度。以他的個性,若是隻是礙於那些算不得理由的事而娶你,定然也是有所圖謀。故而,許,你隻要想想,他借你的力氣做過什麼,便能知道他於你是真情還是人情。”
這……這說法倒是新鮮,然卻是事實。
杜冉琴不由想起玄齡他先前待他人的模樣,想起他僅在她這裏能卸下那假笑。心頭不由一暖。思及這十來年,他於她毫無所求,反倒幫她撐起了杜家,替她幫三妹養大兩個孩子,處處護著她,還讓她自由自在拋頭露麵,做自己喜歡的營生。
一句像樣的甜言蜜語都沒有,可他卻是她的山,她的天。若是不愛,他豈會違背原則去逼迫老方丈去指引她回來?
嗬,她實在……不該有那些疑慮。
馬停了,獨孤家祖宅已到。
杜冉琴斂起落寞神色,換上一派從容,躍下馬背,帶蒼凜之一同從這正門走了進去。
深宅大門兩側定藏諸多暗衛,見到杜冉琴來,便迅速去往前堂向長孫玲瑢稟報。幾個沒與杜冉琴打過照麵的暗衛,見她出現,本欲上前擄走她,在族長麵前立個功,然卻被領隊的西方舵主給攔住:
“她是現獨孤家真正的嫡長女,身有‘無憂’,且那小郎君正是先前蝶夫人所說的碧落山莊莊主,兩人一同來,隻怕是那計策失敗,速去通報族長,莫要妄動!”
杜冉琴邁過門檻,兩側侍衛不敢阻攔,論來她才是這真正的族長,這些侍衛忌她身上毒物,竟就這樣放了她進去。
走過穿堂,眼看前堂就到,那堂中人便有人先沉不住氣了。長孫玲瑢見獨孤蝶怕成這樣,冷笑一聲,起身邁步出屋,去迎那來人,她拖著曳地長袍走出,高挑的個子被夕陽餘暉拉長了背影,更顯清冷孤傲。即便是已知那計策落空,獨孤家命不久矣,仍毫無懼意,這平靜的模樣,倒讓人更有些看不透。
“長孫玲瑢。”她直呼其名, “是時候認輸了罷?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長孫玲瑢冷笑道:
“你可知當年我為何嫁與李家?”
“那麼久以前的事,說來又有何意?”
“因他相求。他執我手,求我說‘玲瑢,隻有你了,隻有你能幫李家贏這天下,這世上,不會再有女子比你更聰慧’,還說‘玲瑢,我愧於你,不求今世,但許來生。’!……哈哈,怎樣,即便獨孤家垮了,你以為,他能對我下殺手麼?若非我為他下嫁李家,他心有傷痛,他又怎會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