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半點眼眉都沒施舍給跪在地上哀嚎的掌櫃,包好穿大步走上前,一把扯下釘在門麵旁的一根竹籌。
捏在他手裏的隻是一根普通的竹籌,如果在碼頭上混過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就是在碼頭上當力工的人每搬一次貨物,就能在工頭那邊拿的一根計數竹籌。
這根竹籌代表的是他今天做的活,用做計量。
對於碼頭的力工來說,這有多少根竹籌,就是代表他們一天下了多少辛苦。
東新幫是一個由碼頭力工們組成的幫會,用這竹籌來做他們幫派的標誌是再恰當不過了。
每一個被東新幫庇護的商家門口,都會釘著一支一頭黑一頭白的竹籌。誰敢對門口釘有這竹籌的商鋪出手,那就等同於挑釁東新幫。
同樣的,如果這支竹籌被摘了,就意味著這個商鋪不再受到東新幫的庇護。想找他們麻煩的話……現在可是大好時機!
要知道這可是太平街,長沙城中最繁華的商業大街!這裏的商鋪如同一個個聚寶盆,任誰都會眼紅盯著。但這一整條街平日裏都被東新幫展開翅膀罩得嚴絲合縫,哪有人敢伸爪子!
但現在有個商鋪突然被摘了簽子,對於那些早就想端個聚寶盆回家養著的人來說,無異於老天爺敲開門朝他家裏送錢。
跪在地上的掌櫃眼睜睜看著自家竹籌被摘,急著雙眼赤紅跪行到吳東新麵前不停地磕著頭:“新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了,求您看著我們東家一直孝敬吳幫主的份上,原諒我這一回吧。”
“原諒?”吳東新衝著掌櫃,用腳尖把地上的點心渣子踢了過去:“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們東新幫最忌諱的是什麼。今天敢將這個東西送到我們麵前,是不是看著……今天沒擺巡街的排場,對不起你們平時的孝敬了?”
任由點心渣子被踢到臉上,掌櫃的也不敢伸手去擋,更不敢擦去,隻是不停地磕著頭:“新爺,真的不是。隻是今天您突然巡街,店裏正準備的是城東吳爺今晚壽禮上的點心。我們臨時湊不齊那麼多的點心,所以心急之下我才將壽桃擺在了上麵。新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包好洽這時終於走過來,在吳東新耳邊低聲提醒道:“少爺,老爺是很喜歡這家點心鋪子……不過,他們今天無禮在先也是事實。”
吳東新捏著包好穿遞過來的竹籌,看著磕頭不已的掌櫃,想了想後說道:“既然你能說出理來,那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在看到掌櫃的臉上露出喜色,吳東新聲音卻又冷了下來:“但簽子已經摘了,是不可能就這樣再釘上去的。”
掌櫃愣在當場,喏喏問道:“新爺……”
“三天,簽子摘三天。這三天,你們要是把我老爹哄開心了,三天後,我讓人把這簽子再給你釘上去。但若是哄不好……”
冷笑了兩聲,吳東新沒有再說下去,但大家也都明白後麵是什麼意思了。
掌櫃的這時也悄悄鬆了口大氣——不管怎麼說,好歹也是寬限了三天時間。
隻要能在這三天把東新幫的吳幫主給哄好了,這簽子還能回來。
想到此處,他趕緊又磕了幾個頭:“謝謝新爺,謝謝新爺!今天晚上我們就給吳幫主送店裏新做的點心過去。一定,一定能讓吳幫主喜歡。”
給吳東新磕完頭爬起來,掌櫃的又對著包好洽鞠了鞠躬:“包大爺,謝謝您!真的多謝您!”
包好洽臉色淡然,後退半步半掩在吳東新身後,衝著掌櫃擺了擺手:“今天這事,情有可原。我為你說情了,但別想著有下次。再下次……可沒人會為你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