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軼睜開眼,看見一個穿著青布衣衫的陌生老者站在自己的床前,他大約五十多歲年紀,眼睛狹長明亮,有一種超然的篤定和瀟灑在他的麵容神情之間,容顏清雋,似曾相識。小說し
這是大軍營帳,這個人是誰?
見他醒了,那人走過來。申時軼捂著胸口坐起,“您是……”他看看胸前綁著的白色繃帶,明白了,微微點頭致謝,“申某的傷,有勞。”
青衣老者淡淡笑了,這個人能看出經曆了許多的世事,但身上卻沒有那種滄桑和沉重的感覺,而仍然是明快而澄透的,引人好感。他說道,“西平郡王殿下不是一直在派人尋某,某自來了,卻不識得了。”他手中托著一物,將它遞給申時軼,申時軼一看,是自己貼在胸口處的少女的小像,她的臉被自己幹涸的血跡染黃了一半。
他立時心如電轉,“啊!”眼睛倏的亮了,急忙坐直身子,“您是……!”在榻上長拜下去。
薑無涯上前扶他,申時軼堅持大拜,“您是太宗帝敬重的人,文宗皇帝的至交好友,這一拜,先生當得!”
薑無涯看著這個已經漸漸褪去青澀、眉峰眼角更流露出棱角的年輕男子,他著實深肖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不僅是相貌儀表,更有那等堅毅不拔的神態眼睛,緩緩道,“生於尊貴,流於微末,西平殿下,您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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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軼與薑無涯二人漫步在校場上。
將士們操練時呼喊的口號聲響起,上千名士兵赤著脊梁,隻著軍褲,在長官的指揮下挺槍習刺,一步一個動作,整齊劃一,男兒們粗豪雄壯的聲音在藍天回響,薑無涯看著道,“我軍士氣威猛,攻下高昌指日可待。”
申時軼問,“先生隱居鄉野十餘年,是在躲避陛下的追殺嗎?”
薑無涯沒有回答,而是道,“你的祖母,拋開其他,是一位好皇帝。”
“是的。”這一點,申時軼亦承認。霍昭頭腦明智冷靜,有決心,有決斷,為清申氏皇族大殺門閥世族,打破了世族對政權的壟斷,客觀上促進了中底層士人向更高階層的流動,用人選能,利農興商,確實是一位功在當代的能君。
霍昭的江山之所以長久的穩定,比其狠辣手段更重要的,是她治國用人的能力,和對複雜事務超強的控製力。
“大勢所趨,不爭、不顧,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薑無涯道,“某蟄伏山野十餘年,不為其他,隻因一事:爭不過,大勢之下,我不及她,無人能及她。然,歲月是至強者終極的武器,我始終相信,申氏會再出一位優秀的子孫,在女皇統治之後,重新延續申氏的威權。”
申時軼靜靜聽著。
“還好,”薑無涯停下腳步,看向他,“我等到了殿下你。”
“嗬!哈!”將士們操演的殺聲震天,那一聲聲震動天地的怒吼,薑無涯看著他,少年兒郎鋒利的眼睛和神情,這是一位天生的王者,有著超出其年齡的成熟和睿智,他身上同時流著太宗皇帝和女皇霍昭最優秀的血。這雄壯的怒吼聲是何其得般配他,就如同天帝從陽光雷電中孕育而生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