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點頭,“天師大人和天使們都不在吧?”
虞盛光說是,“現下正是時候,您快些兒去吧。”
雙方麵告辭,春衫向她道,“聽說劉永已經將寧宜殿火燒案結案了,隻調查的筆錄就厚厚的好幾遝,奴婢看他剛才去帶著一個監審的中官,會不會是去向陛下說的這事。”
虞盛光道,“此事至關敏感,約束我宮裏的人,千萬莫過問這事。”
春衫應下。“您要去重寧寺的車已經備好了,回去休整一時便可出發。”
主仆幾人自回去明宣殿準備出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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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料的不錯,此一際劉永可以避開彌安等人,奉召去山堂向女皇訴說的不是別事,正是他曆經兩月對寧宜殿鄭王一家火燒慘死案的調查結果。
女皇屏退了一切閑雜人等,此刻小室內,隻有劉永和女皇二人。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劉永跪下,“老奴不敢有任何欺瞞陛下的話語。”
霍昭臉上像是凝固了,劉永發現,煦暖的陽光照耀下,她平素看起來還算光滑的皮膚,那些皺紋竟是這樣深而明顯。
“阿九啊,”女皇半晌緩緩兒道,“你說我該怎麼辦?”
劉永像是竟有些經不得她看過來的目光,垂下頭,“陛下,該怎麼辦,您老人家心中定然已有了成算吧。”
做皇帝難,做這千古一人的女帝更難。
但既做了女皇,她一生所做的,豈不都是最難的選擇。
輕輕一笑,閉目道,“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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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永走後,霍昭一個人從榻上站起身。
手指撫過案子上的一溜兒奏折。
自己死後,申氏將重新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這事情,已成了未來將會發生的定局。
不管劉永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或許真如他所言,霍煌膽大包天,在自以為殺死了申時軼之後將第一順位的繼承人鄭王也殺去——以他大膽激進的性格,這樣的行為也不是不可能,或許這件事還另有蹊蹺,是申氏的人動手嫁禍於霍煌,再或者,那場火真的就是個意外。
到這個時候,真相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大勢已定,申氏人心在望,而霍家獨木難支,臨江王妃、劉永……他們已經一個一個站了隊。
她將在不久後死去,而那些人,還需要活著。
天道輪回,古人誠不我欺也。
霍昭突然覺得太陽那裏突突的,昏眩驀然襲來,登時間像是天翻地覆一般,門窗案子都傾倒了。
她聽見自己身體倒落在榻子上的聲音,奏折掉了滿地。
“陛下!”有宮人驚慌失措的喊。
“藥,藥……”霍昭盡力將手指指向案上小屜,眼前卻突的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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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永從山堂出來,一路上走的很慢。
女皇盤問的時間比想象中短多了,他帶著的監審的中官根本就沒有被叫進去問話。
劉永服侍女帝快一輩子的人了,從她剛從寺廟裏回來就與她一道,鬥後妃、做天後、太後,再到登基為帝,經曆了多少事。
彼此間的默契,有時候甚至不需要眼神,自然而然心領神會。
陛下這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啊!
老人唏噓,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
他這樣做不算是錯,順應天意罷了。想當年女皇剛起勢時,又迫了多少人向她低頭。
一報還一報,天道輪回,古人誠不我欺也。
更何況傳位給兒子,總比傳給侄孫子更加名正言順,這天下本就是申家的。
至於枉死的鄭王,能夠讓女皇下定決心,平穩歸政於申氏,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一路上胡思亂想,本該一刻鍾就走到自己宮殿的路,竟然走了兩刻鍾,才快到近旁。
“爺爺,爺爺!”
是寶穗的聲音在喊。
劉永回轉過身,剛要笑罵,“是什麼事燒到了屁股……”
那個股字還沒說出來,但見一隻羽箭不知從哪裏飛來,直直射|入跟在自己身後的監審的中官胸前。
那中官還是麵向前方的,羽箭從他背後穿胸而過,他“啊”的一聲,不可置信得握住自己胸前的箭,血一滴一滴滴落到地麵上。
倒地的時候劉永不再去看他。
寶穗驚慌失措的娃娃臉後麵,是一個勁瘦陰鬱的身影。
劉永的微笑凝固在臉上。
“九爺,”霍煌低啞的聲音道,“耐煩您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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